突然马车急停,一伙贼人拦路把我打晕带走。
我悠悠转醒,后颈一阵酸疼。
这是一处密林,我被捆绑在一个树上,身旁好些个彪形大汉围在篝火边喝酒吃肉。
看身形打扮,应该是边境人氏。
见我不喊不叫,也不挣扎,大汉赞赏地凝视着我:“不愧是云凛的女儿,临危不惧,颇有你爹的风范。”
与大汉的交谈间,我了解到他们一伙人是从边境过来寻仇的。之前他们在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却被我爹爹和陆祈安打压,死的死,散的散。
领头的咽不下这口气,但迫于我爹爹的威严,不敢放肆。
现在我爹爹去世,他们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来找我和陆祈安寻仇,只要我们二人之间死一个,他们就算复仇成功了。
我提醒大汉:“陆祈安不会来的,他巴不得我死呢!”
“今夜子时前陆祈安不来救你,那我们就将你先奸后杀,也算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了。”
大汉们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自救是我唯一出路。
先前萧澈为防萧燚对我出手,送了我一个藏有暗器的金板指和一颗烟雾弹,让我以备不时之需。
今日终于派上用场了。
我一边费力地割着绳索,一边观察匪徒的动向。
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陆祈安你来了!”绳子断裂的那一刻,我朝远处大喊,转移匪徒的注意力,乘其不备扔出烟雾弹迅速逃离。
天色昏暗,加之匪徒在背后追赶,我慌不择路竟跑到一处斜坡上,一时失足滚落下去。
坡不算太高,但底下算是石头,我磕得浑身是伤。
坡上的匪徒正欲下来,刹那间刀光剑影,惨叫连连。
我注视着上面的战况,心中感慨陆祈安还不算太绝情。
“萝儿,站那别动,我下去救你。”
是萧澈,来救我的人是萧澈。
我为刚刚的想法感到可笑。
我失神地看着萧澈下来的身影,他来到我身边仔细检查我的伤。
一遍遍问我痛不痛,哪里受伤了?
我不答,就盯着他看。
他轻摇我的身体:“萝儿,问你呢?你是摔到头了吗?”说着伸手检查。
“萧澈,谢谢你。”这是我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他欣喜地抱着我,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你没事就好,以后不许再做这么冒险的事。我说过你有我,我会帮你扛的。”
“萧澈,我能信你吗?”
经历过一次欺骗,我对任何人都无法做到百分百信任。
“我不说,我只做给你看。你凭心去感受我能不能信任。”
我注视着眼前人凌厉又优美的下颌线,和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心中暗下一个决定。
“萧澈,我助你成为九五之尊,你帮我杀了萧燚和陆祈安。”
“好!到时候他们怎么个死法,由你定夺。”
07
我入住萧澈府中。
在我被绑这晚,云堇被萧澈手下救出。
原来萧燚有位谋士擅长巫蛊之毒,他们打算给云堇下蛊,逼迫皇后姑母协助萧燚夺嫡。
我愤恨地握紧双拳。
巫蛊之术在天晋是严令禁止的,萧燚丧心病狂。
一双大掌抚上肩头,是萧澈坐在我床榻边。
“好了,别想太多,养好身体才有精力对付他们。”
我点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萧澈蹙紧眉头:“萝儿,你又这样,在我这里,你无须坚强的,一切有我,你只需做回以前娇贵的千金小姐便可。”
“以前的云萝早就不在了,与其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你我之间,不过是合作关系。”
我早就没有谈情爱的想法,况且最是无情帝王家,和萧澈只能是合作,不能动情。
“萝儿,我当真心悦你。”
“可我心悦权势。”
萧澈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让皇帝答应我二人的婚事,但由于我罪臣之女的身份,只能做个侧妃。
侧妃有婚礼,但我的花轿不能从正门入。
萧澈向我许诺,有朝一日会将扶正。
我笑笑,不作回应。
成亲这天,许久不露面的陆祈安拦住了我的花轿。
这段时间顾着养伤,顾着同萧澈谋划夺嫡大计,都无心去关注他的动向了。
陆祈安虚弱的声音传入轿中:“萝儿,你当真要嫁给萧澈吗?他不值得让你托付终身,他……比我都不值得。”
说完,他还清咳了几声。
“陆大人自己的婚事都不操心,反倒来操心我的,真是可笑。”
“宁婉柔孩子没了,脸也毁容,疯疯癫癫,我同她已没有关系了。”
我有些唏嘘。
同时也鄙视这个男人的无情。
“萝儿,我后悔了,你不要嫁。我们将往事尘封,重新开始像之前那样,好不好。”
我都要被气笑了,他怎么说得出口。
我云家那么多条人命的债,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陆大人,云萝这是皇帝赐婚,你若害我误了吉时,小心人头落地。”
又听见陆祈安咳嗽几声,他身边的随从在焦急地照料他。
我命花轿抬起,无须理会。
陆祈安随从语重心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云姑娘,大人心里是真有你。大人先前被仇恨蒙蔽,他知道错了。”
“你被送入点春楼那晚,大人心里也不好受,但这是被上头所逼,那晚大人一夜无眠。”
“至于云小公子,大人更是悉心照顾着,根本没动小公子一根汗毛。”
“你被绑的那晚,大人都急疯了。调集所有人马前去营救,否则七皇子也没那么容易把小公子救走。”
“我们在半路遭到截杀,死伤惨重,大人身中六刀还是坚持要去救你。可你已被救走了。”
“云姑娘,大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昏迷时一直喊着你的名。你就原谅大人这一回吧!”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挽回也没用。
他们还在花轿后头跟着。
就在我花轿即将入府,陆祈安拼尽全力大喊:“萝儿,萧澈没你想得那么简单的!”
呵,这我早就知道了。
他要是太简单,就没办法好好收拾你了。
婚后,萧澈对我比先前还好上许多,虽有感动,但我不敢轻易动心。
承蒙皇后姑母疼爱怜惜,皇上准许我可时常进宫陪伴。
一见姑母,我二人相拥而泣。
姑母摈退左右,握着我的手坐下。
“萝儿,实话告诉姑母,你是自愿嫁予萧澈的吗?”
我宽慰道:“姑母放心,萝儿是自愿的。萧澈待萝儿极好。”
“那便好。萧澈先前风流纨绔,不学无术,如今在朝堂上崭露锋芒,看得出这是匹蛰伏的狼,萝儿还是小心为妙。”
我明白姑母的担忧,又宽慰了她几句。
我把云家遭难的真相告知姑母,连同二皇子意图逼迫的事情也告知她。
姑母听完震怒不已,我连忙跪下。
“云萝请求姑母助云萝一臂之力,誓将仇人碎尸万段,为我云家洗清冤屈。”
姑母泪眼婆娑地抚起我。
“本宫也是云家人,萝儿想怎么做,姑母定当全力协助。”
有了姑母的协助,萧澈夺嫡的希望更大了。
皇帝年轻时曾说无野心之人,不配坐上帝王之位。
他也是经历过夺嫡的人,当萧澈崭露锋芒之时便已明了萧澈多年的蛰伏。
目前朝中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就剩二子和七子了。
这也让萧燚把萧澈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朝堂之上没少出暗招。
08
江南突发洪水,又有瘟疫肆虐。
皇上命萧燚和萧澈前往赈灾。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是想通过这次赈灾,考验两位皇子。
临行当晚,我为萧澈整理行囊。
“此次赈灾,小心谨慎为妙。皇上意图明显,但欲成君王之人,凡事还应当以民为重……”
萧澈从背后搂住我的腰身:“萝儿这是信不过我吗?”
“不是信不过,而且担忧。此次南行,萧燚应该会对你下手,何况这次陆祈安也一同随行。”
他嗤笑一声:“萧燚手段狠辣,但本王也不是软骨头,任人拿捏。”
我拿出前日进宫姑母给的一瓶药物,放入他的手心。
“这是姑母尚未入宫前随同祖父出征在南疆药王谷偶得的一个丹药,可解百毒,回魂续命,你小心收好。”
萧澈坐上椅子端详着药瓶,大手一伸把我拉入怀中,坐在他的腿上。
他轻咬我的耳垂:“萝儿对本王真好,本王定会凯旋。”
翌日,我在城门外送萧澈。
临行前他俯我耳边轻声嘱咐,要我小心二王妃楼氏和宫内的梅妃。
他为我留下了几个死士护我周全。
萧燚和二王妃调侃我二人情深,语气里却是另一番味道。
马上的陆祈安目光灼热,直勾勾地盯着我,许久未见,他竟憔悴了许多。
我似笑非笑,朝他叮嘱道:“陆将军此番南行,切要保重身体,莫感染时瘟,死于江南。”
他眸光晦涩难辨,艰难地从唇间挤出几个字:“定当谨记侧王妃叮嘱。”
萧澈一走,我便闭门不出。
任何人邀约,都以身子不适为由婉拒。
但想害我的人,岂会停了心思。
萧澈走了半月后,前方传来消息,说是七皇子体谅灾民,不愿染上瘟疫的民众于隔离区自生自灭,带着一众士兵和几名医者日夜驻守隔离区。
奈何瘟疫猖獗,七皇子不幸染病。又遇决堤,带病勘察之时不慎被洪水卷走,生死不明。
我趺坐在床榻上,心沉入了谷底,颤抖地抚上萧澈的软枕。
上一次出现这种心情,还是娘亲自刎之时。
不知不觉,萧澈在我心中已经如此重要了。
我日夜于观音像前诵经拜读,祈求萧澈平安归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宫内传来噩耗,皇帝身染恶疾,整个太医院都查不出病因,束手无策。
一时间宫内谣言四起,纷纷传言我是祸事之端。云家遭变,新婚夫君下落不明,皇帝身染恶疾,种种迹象都表明我是不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