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流过少年倨傲的轮廓,划出生气的形态。充满恶意的墨瞳隐在长长的刘海里。他对着镜子撩开长长的刘海,再一次抚摸额头的疤痕,那丑陋的东西盘踞在那里昭示着羞辱和不甘。
他放下刘海,穿上深蓝色丝质浴袍出了卫生间。
喝了一口准备好的醒酒茶,他开门见山,“说吧,你跟了我这么久不就是有话要说吗,现在说吧。”
他靠在椅子上,像谈生意的人贩子一样交叉着双臂。
“许辰兮,你恨我,是吗?你因为我当年先跟你说分手所以恨我吗?”
许辰兮僵直了背。他没想到她一开始就会这样问,他以为现在她只有求饶的资本和地位而已。
“你以为你是谁啊,大家不过玩玩而已,谁分手了还会惦记谁。都记恨的话,我可忙不过来呢。”
“好,你不记得我了最好。那你喜欢易千末吗?和她也是玩玩吗?”
许辰兮眯眯眼睛。
多么拙劣的设计,只是几句言语设计了一个暧昧的局,她明明看得清楚却还跳的甘心。他曾以为那个雨天之后他懂了她就是一个冷血的人,没有亲人也没人怜惜。他查了她的家,孤女一个,那么好吧,他可以为她对他的冷淡疏离找到借口,而如今这样维护一个关系浅淡的朋友又是什么心思?难道他当年待她那么好都进不了她的心里,只是因为他是许辰兮?
许辰兮冷笑,质问她有什么资格来管他,莫非还存了和他重修旧好的心?黎棠计较起来他对千末暧昧的小心思,铁了心要一个真正的说法,故蓦然笑开,说莫非其实是你存了这心,只拿别人来试我的?
许辰兮攥紧了手,脸色阴沉,满肚子要爆发的火气却徘徊在咬紧的牙关前。
他终是忍不住掐住她的脖子一路撞翻了落地灯,直到把她*到墙角。他双手掐住她的脖子,眼睛发红地看她逐渐憋红的脸。
僵持了几秒,他随即松手,只是滑过她优美的脖颈。他不傻,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已经跳进陷进,他开枪还是收网,都要她尝尽了自己曾受过的痛再死在自己手里。
他装足坏人的样子,做足浪子的行径,好像只是想要占她的便宜,趁人之危。
她努力闭上眼想要适应,却最终还是本能地一巴掌甩过去。
巴掌回荡在安静的空间里很响,却不疼。他痞里痞气地耸肩,舔舔嘴唇笑着要送她出门。
他说,“我从不强迫女人。”
而站定的女孩似乎粘在了墙上,脚步挪不动一步。
微妙的气氛,败势的黑暗大口已经向她张开,她甚至闻到了它粘连的腥臭的唾液,却依旧镇定地如同千里外运筹帷幄的将军。
她说,我要一个保证,保证你会遵守诺言放过她。
于是他拿出手机,把两个人的脑袋靠在一起拍成了一段誓约视频。
他慢慢靠近,以狼的嗅觉寻觅到撩拨他的脖颈处幽幽的香气。他感觉得到世界顿时因着这香气温柔起来。他不耐烦地搬正她的脸直接咬上红艳的唇瓣,而挣扎的女孩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反抗。
“许辰兮,你脑子只装了这一种报复方法吗?真是有够下流。”
他捏住她的下巴,“错了,错了,只是恰好我知道这一招对你效用最大。”
那个时候,纯洁到自己都不敢相信,连拉拉她的手都小心翼翼,不似别的女人左拥右抱。或者只因着是她,才那么规规矩矩,纵容和保护着她骨子里的清高冷傲。
然而,哪想有一日,正要肆虐毁掉那清高冷傲的却是自己,为的却是那无比可笑的不可泄密的一往情深。
“功课做得挺好,竟然都清楚我最怕什么了呢。”
“需要我绅士地谢一句过奖吗。”
“羊皮就不用披了,披了也掩盖不了你的混蛋味。不过,你真的认为这样就能让我最难堪,是最好的报复手段?没有怀疑过?”
他从上到下扫过她的身体,“就身体的反应状况来看,应该是有效的。”
伪装,可以修饰表情,可以掩盖情绪,可以迷惑敌人,却勾搭不到本能的身体反应。她尽了最大的力气去控制身体无意识的害怕,却仍旧无法完美掩饰。
本能的反抗是身体的自动记忆。
嘶吼,已经在身体的最深处张开了血盆大口。她不能保证下一分钟自己还能将面具维持地那么好。她似乎是认了命地闭上眼,面色苍白地偏过头任他胡乱地吻白玉的脖颈。
第一颗纽扣解开,她余音娓娓地笑着说,许辰兮,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是不是很恶心?
他的手顿了一下。
第二颗扣子解开,她自嘲,许辰兮,我现在在你眼里是不是和那些下贱的女人一样地脏呢?
他的眉锁起来。
第三颗扣子解开,她依旧闭着眼,微微皱眉,囔囔地说,你是不是很恨很恨我……反正,连我自己都很恨我自己……
她忍到极限的泪滑了下来,浇灭了他满腔的怒火。他恍然间看到那最初见到的女孩——红唇,墨瞳,清泪。
“滚,给我滚,马上滚!”
炸开的嘶喊冲击着耳膜,被丢下的女孩睁开眼,偷偷瞄还在震荡的卧室房门。拳击木门的声音一波高过一波,可怜的门随时准备吐血而亡一般。
——傻子。你怎么还是那么好骗。这让人怎么能忍心。
无人的楼梯间里,干呕的声音藏在门后。
缩成一团的人影倚门席地而坐。
她晃悠悠地出了大楼,心里胃里还是很空很冷。
为什么每一次他们出现都要让她变回最讨厌的自己?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相生相煞。可是,这煞星多让人疲惫。她能不能不再掩饰,就随波逐流?为什么平静的生活总是那样得难获得……就像这前路,黑影幢幢,缺少光线,连四顾张望的余地也没有。
七楼的阳台上,沉默的光线里男人的背影瘦削的伶仃,随夜风飞起的刘海挡住半个侧脸,手指上夹的烟忽明忽暗。他望向楼下的黑点,眸中青光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