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们还是坐了飞机回去。她乖乖睡觉,乖乖吃药,喝难喝得不能再难喝的姜茶。飞机平稳滑行在白云之端,她睡醒之后翻动他手边的杂志,一张黄色的便签纸掉落下来。
耳机里正流出淡淡慵懒的女声,身边的少年如孩子般地沉睡。她将手抚上他的额发,低声说,对不起。
少年温暖的手心包裹住她冰冷的手背,依旧闭着眼,轻声开口,“你幸福了吗?”
素手反握住他的,向下摇了摇,模仿着点头。
少年松开手,背过脸,鼻音清晰,“不要总是急着拒绝,你再考虑考虑,我会一直等下去。”
彼时,耳边的歌声未断,她转过脸面向彩云的窗外,轻声和曲,“过去就让它去,来不及从头喜欢你……”于是,哪里来的不知名的泪水就这样晕开了她手中的便签。
阿棠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里没有人在,她打开手机,发现两条短信。第一条是梁苏木的,第二条是未知号码。
她走到阳台按照未知号码拨过去,清凉的女声笑意盈盈地和她问好。
她说,“阿棠,好久不见了。”
“是呢,久到上次见面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呵呵,所以我发短信来提醒老同学别把上辈子的事情忘记了。”
“我说过的话一句也不会忘,让郭妮管好她的未婚夫,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哈哈,阿棠,你还是这么绝情。最好你真的还记得自己说过的,再也不沾惹许辰兮。你知道的,我一向说到做到,我真不希望闹出自己的同学是婊子偷人私生来的笑话。不过,你也知道的,有关郭妮的事情,我也一向心狠手辣。”
通话突兀地切掉了,手机被她握在手里紧张到松不开。好一会儿她才松弛了紧绷的手部肌肉,轻轻垂首。
宿舍楼成百的白炽灯聚集起来照亮楼下的黑影,光线从容,她顺光看到一个靠着大榕树吸烟的身影。忽明忽暗的亮光荧荧地亮着,好似一颗红宝石。
她背过身来靠在黑色镂空的栏杆上,给梁苏木回短信。
[梁苏木,告诉他我现在很幸福;告诉他,对不起,我从没动过心;告诉他,他给不了我要的生活;告诉他,请他离开我。]手指敲击,选中通讯簿里的名字——许辰兮。
她那样等待着这一分钟,第一次觉得时间这样缓慢熬人。从窝着的角落爬起来,偷偷看下去,大榕树依旧唰唰唰,红宝石的烟头躺在地上渐明渐暗,终成死灰。
将行李收拾起来,把狼狈的衣物整理妥当就像在打理自己最近有些狼狈的生活。落在背包底层的黄色便签上还有眼泪晕开的痕迹,可是掉泪的人却开始嘲笑自己怎么这样既蠢又傻。
——到底你是什么时候变得无时无刻出现在我生活里的。一年,两年都不能清除你这样的入侵病毒吗,还是说要五年,十年,五十年才能彻底清除掉余毒呢。科技那样发达,世界这样冷漠,偏偏就你多情。
也问自己怎么能再一次这样心软,就真的拒绝。其实,我该说,梁苏木,请别告诉他我喜欢他呢。
她眉眼低垂,吸住侧腮的软肉,眼也未眨地将黄色耀眼的便签纸扔进垃圾桶。
那样一个问句,那样一份勇气,那样保持着最低的姿态也从此低进尘埃,从此低至地心,再无人回答,“能不能,让我从头喜欢你”这样一个问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