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儿早上是被楚暮的电话吵醒的,她以为是闹铃迷迷糊糊按下两次才惊觉铃声音乐不对。
楚暮声音沉稳却嘶哑,只是让她帮忙给黎棠请假,说她人在医院,胃病犯了。
白若儿困惑,那人以前是常犯这病,但自从楚暮出现在她生活里几乎没有再犯。她并不能知晓这病为何就犯在这往日周全的人手里,却也没有多话,只应下后问了医院,床位。
阿棠下午出院的时候白若儿一众还没来过。楚暮陪着她,送到宿舍楼底下,万分唠叨地叮嘱喝水吃药等等。她陪笑,笑他像个上了岁数的老太太。楚暮心想,那也是你催老的。却因着心里愧疚并不出声,只笑笑。
阿棠进门的时候筱静正在抱怨某位老师。白若儿手上收拾着包看似要出门。
“回来了,哎呦,我还说这就去看你呢。”白若儿停下手上的收拾,把她拉过来坐下。
“嗨,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还没见惯啊。李医生都见怪不怪了,还说有一段没见我了,这想着想着就来了。”
“呸,去他的!得亏他还是个医生呢,哪有咒人进医院的。”白若儿翻白眼。
阿棠笑笑,低下头。
柳絮也笑着看阿棠,嘴巴尖酸,“活该讽刺你!看你还做拼命三郎!”
“呵呵,是,是。你们这群没良心的,说是说,倒真没一个去看我的!”
筱静愤愤接话,“谁说不想去来着,还不是被猪头老师给耽误了!”
阿棠问缘由,筱静嘴快却说不清,只说这老师既色又贪,纯粹败类。
柳絮见筱静说不清,白若儿只顾低头玩手机方才解释上午猪头老师呼吁参加什么案例大赛,*着几个女生参加,还让白若儿当组长,领着去他家里聆听教诲。这才磨蹭过一上午没及时去医院。其中还提到过阿棠的名字,因为她请假才逃过一劫。
“让你单独联系他呢。你打算怎么办?”
“当我忘了呗,你们带到就行了。下次他大忙人也不一定想的起来这样的小事。白二,你干嘛呢?”
阿棠伸头去看,白若儿却本能地手机一握,躲过她的视线,笑笑说没事。
下午黎棠去了趟办公室又去了心理咨询室领了要整理的资料。傍晚楚暮按时来叫她吃饭,看她吃药,带她去吊水。到晚上,喝过热水,吃过胃药的女生已经消除了胃部的镇痛。
手机震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她坐在桌边正整理一些材料,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怕是新生里哪个学弟学妹的便接了。
而当黎棠穿着牛仔裤,蹬着运动鞋站在S城最大的娱乐场所“迷城”外面时,她仰望闪烁不停的巨大牌子不禁叹息了一声,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迷城”里的灯光很暗,进门之后向下走一段才是人来人往的大厅。红男绿女,形形色色,无不花枝招展,而她麻布粗衣,恰恰异类。开始她后悔了不该接那电话,接了也不该答应那人来这里。
向里走,便看到等在包间入口的黝黑男生。他小眼睛却神采奕奕。他叫李离,Z大跆拳道队队员,刚才的电话就是他打的,哄骗她来帮忙。帮什么?帮忙劝一个因比赛前压力过大而不停酗酒的队员。
自见到他,她心里便有了打算,却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推开的包间里太热闹,光太暗,她一时看不清什么,只觉得耳朵要被这掀翻屋顶的狂躁震聋了。
李离开了一个大灯,示意大家停一停。
“黎大医师来了,大家欢迎。”他阴笑着瞥她一眼,带头做作鼓掌。
然后,人群便沸腾起来。而她静静地站在包间的入口处,不动声色,静默地仿佛没人存在。
“我就说她会来吧,给钱。”李离毫不掩饰地走向沙发上的一个男生,伸手讨债。
“切,还不是辰哥教得那几句话的作用,靠你,下辈子也请不来。”那人喃喃,不情愿地掏腰包。
“嘿嘿,反正人来了,你输了。”
众人趣笑。
——哦,只是打赌来还是不来吗?那还好,只是小儿科呢。
阿棠想着这也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哪有人忧心队友还忧心得欢天喜地的,步子轻快,眉开眼笑,自是假象。
“病人呢?不是说有病人吗?没有的话,我就要走了。”
“哎,别啊,病人在这里呢,你没看过呢。”
阿棠对着门,紧了紧握着门把的手,深深地皱了皱眉。
她走过去,目不斜视,直接找到那所谓的“病人”。
那个“病人”靠在沙发上,显然醉倒睡着的样子。
她直接走过去摇摇他,只听到他打了个酒嗝,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嘟囔。
“他需要的是解酒药,不是心理辅导。”
她站起来,对着李离说。
一时间安静的包间又爆发出一阵哄笑,男男女女,各式各样。
阿棠有些受够了这群人无知无畏的玩笑,心里慢慢涌起厌恶和不屑。
“谁,谁说我醉了?我还能喝!”
不知那醉酒的男生是胡乱抓了一把还是有意的。偏偏就把她拉倒了,跌在沙发上,还撞到了旁边的人。
人群里发出恶心的口哨声。
她的怒火开始向上蹿。
甩掉男生的手,她抬眼便被眼前的脸庞惊住。
那张她一直以来极力避开的面容,无论是梦里,回忆里还是现实里,都让她避之不及的轮廓分明却目光灼灼的容颜。
许辰兮微笑着,沉默着看她,眼神迷离中带着诱惑,却不幸被她看到藏不住的憎恶。
她惊慌地偏头,起身。
“Z大跆拳道队的男人都是这么欺负女生的吗?真没风度!”
这话已经说得够客气,她也不想再多留一刻,不等那帮无聊的人回答,抬脚就走。
包间里响起一阵彩铃声,是她的手机在响。
摸摸口袋,阿棠发现是空的。
“黎棠同学在找这个吗?”
那个小小的精致的粉红色手机正被许辰兮两根手指捏在手里。
手机还在响,他瞟了一眼,来电人,楚暮。
“麻烦,还给我。”她走到他面前,隔着一张桌子,直直看着那不停震动的手机。
——如果不能回避,那就面对好了,会有什么更坏呢?不过是你想要羞辱我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自尊早就被践踏过无数遍了。那些年里,没有什么更坏的没有经历过了。所以,你们以为自己有多么恶毒吗?不,这些都是小儿科,忍一忍就过去了,忍一忍吧,这个功力我本身就是很强的,不是吗。
她不想去想那些脏脏的回忆,却又一遍清晰地体验着曾经有的不甘和无措。那些年无声的忍耐让她此刻仿佛回到小时候。
被一群孩子推到的情景,被一群人围困着指骂着的屈辱感这一刻如此清晰。
“你妈妈是坏女人,你也是脏小孩。”这话是她童年记忆里最不堪的记忆。
然而时间会让你明白,成长的意义就在于曾经会哭鼻子的事情如今可以变得宠辱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