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彦醒来了,在吃进苏已丹的第二天凌晨,他便可以睁开眼睛了。
他心心念念的人,支撑着他活下来的人就那么趴在他床边的桌子上。皱着眉,眼角有泪干之后白色的泪痕。
瘦了,小小的。帐里点了炉子,夜间还是会冷,都不知道披件衣服。天寒地冻的,跑到这里来,也不知道她这一路吃了多少苦。
萧子彦想动,想起身将安桐抱到床上来睡。可惜他现在能动的只有眼珠,和几根手指。
他便那样看着,看着安桐的睡颜。
他又何尝不想她。昏迷之中的每一次生与死的挣扎,若不是想着她,想着自己怎么也要回去,想着那些想象中美好的未来,他怎么可能撑得下去。
天蒙蒙亮时,安桐的呼吸开始悠长起来,似乎有要醒来的趋势。萧子彦赶紧闭起了眼睛。
不是他玩闹心大,是他真的太贪念安桐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一句一句诉说的那些话了。安桐很少这样正经地讲话,她总是嬉皮笑脸的不愿意说真心话,真假参半地往外讲。或者,许多的话,都是逼着让萧子彦自己讲。
萧子彦拒绝不了这样认真的安桐,拒绝不了享受她一字一句的倾吐。他还想再听下去,尽管萧子彦知道这样会让安桐担心,他还是自私地闭上了眼睛。
听着桌边衣物摩擦的声音,萧子彦知道,安桐起身了。
趴在桌子上睡一晚很不舒服,两只胳膊完全失去了知觉。安桐原地晃了晃身体,两只胳膊果真就像是垂落的柳条一般,随着身体的摆动摇晃着。
安桐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两只胳膊内正在奔涌着回血,片刻,那种凉飕飕的,像是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同时啃食的酥麻感才慢慢涌动起来。难受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嘶~”
安桐走到床边,盯着安然躺着的人看了许久。许久,才弯下腰在萧子彦额头处轻轻吻了一下,“早上好,我的小将军。”
营帐后头就是一早起来演武的士兵们,铿锵有力的吼声此起彼伏。安桐绕过去时,果真就看到一帮士兵衣着单薄地正在耍着武器。
隋一烈站在他们的最前面,背对着安桐,来回走动着指点巡察,无比严肃。
察觉到士兵们有意无意的目光往自己身后瞟,隋一烈才回过身来,“继续练。”
“安老板,有事?”
安桐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军营之中乱跑,赶忙道歉:“不好意思,我还不知道你们的规矩。”
“没什么规矩。”隋一烈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去,“只是,昨日的事情你也看见了,军营之中也不见得安全。所以,安老板暂时还是不要乱跑的好。小六,汪虎。”
从远处跑过来两人,隋一烈指了指给安桐介绍,“这是小六,这是汪虎。他二人是营里的火头军,安老板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们。不过,营中一切从简,能有的吃食不多,安老板要受点委屈。”
安桐忙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我同大家一样就可以。”
说话间已经进了主营帐,隋一烈边到床边循例检查萧子彦的状况,边跟安桐说着话,“汪虎是云城人,隔几日便会回家一趟。安老板若是有什么需要从外头带的东西,只管跟他说。”
“好。”安桐点点头,一一和小六和汪虎打了招呼。又感念地看向隋一烈,“隋副将心细,有劳了。”
“还有。”隋一烈指了指烧着水的炉子,“安老板若是想要洗漱的话可以用这盆里的水,我叫人领了干净的盆,一会儿叫人给你送过来。”
萧子彦狠狠吞了口气:隋一烈,我谢谢你全家,我媳妇儿洗澡的事你也要操心。
此时后悔自己装昏迷已经晚了,萧子彦只能将所有的气都往肚子里吞。
隋一烈却像是丝毫不知男女避讳一样,指指屏风旁的空地,认真道:“一会儿你方便的时候,我叫人进来支张床在这里。原本应该给你收拾一间新的营帐的,但如今城中还散落着逃脱的鬼骑卫。安老板在将军帐中安全一些。”
安桐难免多看了隋一烈两眼,见他眸色舒朗,严肃的脸上似乎带着浅浅的笑意。安桐略是诧异地皱了皱眉,便见隋一烈示意地朝着床上挑了挑下巴。
安桐顺着隋一烈的视线看过去,床上的人依旧安稳沉睡,只是眼皮似乎有浅浅的跳动。
真让人生气。
她都急得要死了,他竟然还有心思这样子戏弄人。
安桐朝着隋一烈使了个眼色,柔声道:“隋副将,辛苦你了。肖路躺了这几日,身上的臭了。我怕这样会让伤口感染,要不你帮他洗洗吧。”
隋一烈很是为难,声音都停顿了好几次,“这,嗯。这个……我一会儿还要去巡察,二营那边还要开个作战会。怕是脱不开身。要不,要不安老板,你来吧。”讲到后头时,声音弱下去好多,听着像是害羞一样。
气得床上的萧子彦抓心挠肝:好你个隋一烈,指挥我媳妇儿做事。还,还是,给我洗澡,哪能行么?没脑子不会想一想么,这怎么能行。习武把脑袋学傻了么?不知道男女有别……
“这样啊。”安桐缓缓说着,语气满是无奈,“那好吧。那麻烦隋副将帮我搭把手,我先把他的衣服扒了。”
这话一出,隋一烈都愣了愣。脱,脱衣服。哪里有人张口就说扒衣服的,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萧子彦更是紧张,他上身因为要包扎伤口根本无法穿衣服,现在被子底下只有一条遮羞的睡裤。
安桐故意拍了拍手,一把掀开被子,抓住萧子彦的裤腰带,“来,把他的屁股抬起来。”
说着还真就解开了裤腰带。
这下连隋一烈也僵住了。
猛,好猛一女的,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安老板。
萧子彦彻底陷入了绝望,他多希望他的好副将能帮他按住这块遮羞布。可这人死脑筋,竟真的两手掐着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