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宫内,娴妃得知此事后,手中握着的茶盏子落了地,滚烫的茶水飞溅四起,在她素色的衣裙上染出一个个黑点子。
“好一个苦肉计,为了她儿子,堪堪是把命都搭进去了。”娴妃紧攥着手里的绣帕,整个人面色扭曲地很,“快,去望月轩。”
娴妃到望月轩时,皇帝一行人也正好赶来。两拨人马连行礼都免了,一并往望月轩里挤。
也不知道德妃用的是什么毒药,死状可以用惨烈来形容,就在她尸首附近,有血书一封,字字句句都将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当属德妃的哥哥蔺裕之,也顾不得皇帝,便屈身半跪在了自己妹妹身侧。
“怎么会,走之前不还是好好的么,你们这群当奴才的,到底都怎么回事。”
厉声喝问跪在一边唯唯诺诺的丫鬟,蔺裕之整个人如暴怒的野狮,但凡有猎物靠近都能将其粉碎。
盛安阶想上前,被盛伯言一把拉住,两人便就势退在了人群最后头。盛侯爷纵横官场数十年,博弈纵横的路数,他心里门清。
此事是否是德妃谋划并不重要,如今出了逼宫一事,总得有人为此负责。此刻德妃壮烈赴死,便是堵住了悠悠众口,且她又是将门嫡女,父亲兄长皆手握重权。
若是皇帝还要重罚,便容易惹得狗急跳墙,得不偿失。
果不其然,蔺裕之借势恸哭,惹人哀痛,皇帝站在原地,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娴妃冷眼瞧着半跪在地的蔺裕之,愤恨到咬牙切齿,也只能假意示好,“如今事已至此,陛下还请保重龙体。”
皇帝欲言又止,最终也没能再说话。
回到御书房已经是夜半时分,殿内只剩下盛家父子二人。皇帝脸色灰败,精神瞧着也算不得好。
“盛侯,东宫立储一事,朕意已决,今朕封你为太傅,如若南枫有不懂的,朕便让他来问你。”
盛伯言当即跪下行了大礼,神情惶恐,“陛下,老臣年迈,二皇子也已成年……”
“爱卿莫要推辞,如今朝野上下,朕也就只能信得过爱卿而已。时辰不早了,你二人先回去吧。”
自知无法再反驳推诿,盛伯言应声后,带着盛安阶一并出了皇宫。
五日过后,梅雨季总归是停了下来。正同村民一起育苗的盛宁璎见萧煜明过来,便迎了上去,“你今日好了没有,怎么就下地了?”
萧煜明伤势本就不重,此前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假戏真做罢了。朝着盛宁璎摇了摇头,萧煜明轻笑着拉她走到一边坐下,“南枫被立为太子,入主东宫了。”
“那萧景悦呢?”
这是盛宁璎最为担忧的事情,故而问的极为迫切。不料这语气落在萧煜明心里,便有了别的意思。
将心中的波动压下,萧煜明面上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德妃将萧景悦逼宫的罪名一并揽下,投毒自尽。萧景悦被贬斥了一年的俸禄,此刻闲赋在王府。”
言罢,二人都保持沉默。盛宁璎沉默是因为对萧景悦的惩罚太低,往后说不定他有翻盘的机会。而萧煜明的沉默,则是因为盛宁璎。
受伤时,盛宁璎的担忧关切他都看在眼里。原以为她对他算是有了几分情意,如今看来,不过是他妄想罢了。
自嘲地笑了笑,萧煜明起身准备离开。盛宁璎见势,忙把人拉住,“王爷,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拉着人走到了不远处的一处算是平坦的地上,盛宁璎捡起了地上的红苕果,递给萧煜明,“这是海瑞他们运过来的种子,这个东西我以前见过,等到九月秋收,应是能大有所获。”
萧煜明将信将疑地拿过红苕仔细观看,却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即便他未曾耕种过,却也知道,种子是需培优的,如今手里的种子个头小的可怜,又怎么可能真的大有所获?
心中虽是如此想的,可念在盛宁璎兴致勃勃的份上,他也就没有打击,只笑着点头,“好,你若是觉得有所成效,便忙吧。”
眼瞧着萧煜明是在敷衍,盛宁璎也不生气。毕竟此刻结果还没出来,他不愿意相信也是正常。将种子从他手里拿回来,盛宁璎送着他下山。
半年时光,转瞬即逝。
河坝修好,灾区重建当日,萧煜明和盛宁璎也迎来了归期。当晚,博云郡的百姓都来了知州府前,长跪在地,无论夫妇二人如何劝诫,无一人肯起。
“大人,此次多亏了你,肯干实事,又是修堤坝,又是驻良田,还帮着我们建了屋舍,此等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啊。”
“夫人也是菩萨心肠,不嫌苦累地跟着我们一起上山下地,大人真是娶了个好夫人。”
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地称赞,言辞朴素,贵在诚挚。盛宁璎主动握住萧煜明的手,不自然地就红了眼眶。
深吸了一口气,将眼底的浮光略去,盛宁璎开口道,“诸位快请起吧,今日里大设酒宴就是为了招待相亲,也为惦念那些未能一起走到今日的村民,快起来吧。”
酒宴开席后,县衙里知府县丞等尽数前来敬酒,萧煜明虽有心想拒,却也奈不过诸位热心。
“这杯薄酒敬王妃。”酒宴之中,不知谁开了个头,诸位便倒转攻势,将酒杯举向了盛宁璎。
眼瞧着酒杯都落在唇边了,眨眼的功夫,盛宁璎手里的酒盏就落在了萧煜明手里。
“她身子娇弱,喝不了这些,我来吧。”说话间,萧煜明看向如意。领悟了意思的如意趁着众人起哄之际,眼疾手快地将盛宁璎给拉进了房里。
坐在床前的盛宁璎颇为忐忑,成亲当日她的确见识过萧煜明的酒量,可饶是海量,也经不住各个都来劝酒。
月上中空时,酒宴终于是落了帷幕。听见外头虚浮的脚步声,盛宁璎坐不住,赶紧推门出去接人。
“怎么醉的这么厉害,明珠,快让如意把醒酒汤端上来。”扶着萧煜明艰难地迈进了房中,好容易将人安置在床边坐下,盛宁璎才吐出一口气来。
如意将醒酒汤端上来,瞧着盛宁璎那副担忧的模样,不禁浅笑,“看来日久生情这话是真的,如今王妃待王爷,可是上心的很呢。”
“胡说什么,醉的这样厉害,总不能坐视不管吧。”盛宁璎娇嗔地瞪了如意一眼,继而让她先去休息,“此处我来就好,明日还得早起启程,你快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