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父子二人相对而坐。萧景悦示意一边站着的道士退下，待屋内只剩下了他二人，方才开口，“父皇，据前线传来的消息称，靖王王妃遭难，下落不明。王叔他大受打击，一蹶不振，眼下已经昏迷了数日。”
皇帝放下手中狼毫，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瞧着眼前的儿子，只问，“所以呢？”
“父皇应该比儿臣清楚，王叔他一直都是站在二哥一边。”顿了片刻，萧景悦缓声发笑，面容阴鸷，“如今父皇身子骨大不如前，赈灾一事若是迟迟未能处决，于情于理，对帝京而言都是不小的打击。”
萧景悦话音刚落，皇帝便极其配合地咳嗽了起来。原本就孱弱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猛烈的咳嗽，未等他喝口茶压下去，手中绣帕就已经染了血。
眼尖瞧见明黄色绣帕上沾了红色血迹的萧景悦并未唤御医，反倒是激动无比，“国事操劳，父皇还是安心休养的好，此后儿臣自会为父皇担忧。”
震怒之下，皇帝的脸色涨红，呼吸也跟着沉重。青白色的烟雾从香炉里袅袅升起，安神精心用的龙涎香也无法综合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大掌一挥，手落在桌面，发出怦然声响。皇帝眼底沁出红色的光芒，看向萧景悦时，周身凝练戾气，“好个逆子，谋权篡位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来人呐，给朕把他拖出去。”
朝着外头喊了好几声，也未能得到回复。皇帝瘫坐在座椅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他从小看大的儿子，“外头的人被你收买了？”
萧景悦并不回答，可他的沉默就是答案。
痛心疾首的皇帝死死盯着他，再问了一遍，“你就如此渴望皇权？”
“父皇从小就教儿臣，为天下鞠躬尽瘁。如今真是需要儿臣的时候，怎么能违背父皇的教诲。”
萧景悦朝着皇帝步步逼近，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眼底的灿然还未来得及消散，就有大量的脚步声往御书房逼近。
心内一慌，再看向皇帝时，萧景悦方才察觉出不对劲，“父皇……”
“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高居皇位的皇帝手落在梨木座椅的扶手上，震怒之下，又止不住咳嗽起来。门外候着的娴妃见此，赶紧上前将他扶好，“陛下，陛下这是怎么了，快传太医啊。”
话音刚落，娴妃便端着桌上放置的茶水，喂着皇帝喝了一口。好容易压下去咳嗽，皇帝轻推开身前的娴妃，不怒自威地看向萧景悦，“可是觉得奇怪？”
筹划地如此缜密，可最终还是棋差一招。
见萧景悦并不作声，皇帝轻叹了一声，唏嘘不已，“论谋划手段，你的确比你二哥厉害。可论仁心道义，你实在是差他太多。”
“是他出卖了我？”听到皇帝如此说，萧景悦下意识要上前，却被脖子上驾着的刀给逼退。
皇帝还未开口，一边的娴妃便抢了先，“并非是你二哥，是靖王。靖王托刘公公带回来书信上写的。原本你父皇与我还不信，如今看来，你……你竟然顽劣到这地步。”
说着，娴妃就止不住落下了泪。
“不可能，他不是遭了刺杀已经——”呢喃间，萧景悦才知道自己被算计的彻底，原来从头到尾，他才是瓮中之鳖。
“将这个乱臣贼子捆起来，关进天牢。”娴妃将眼泪擦干净，痛心疾首地下了指令。皇帝虽对娴妃的擅自下令有所微词，可也由她去了。
“先将人收监吧。”朝着内侍挥了挥手，精疲力竭的皇帝被娴妃扶着回了寝殿。娴妃尽职尽责地服侍皇帝换了衣裳，亲眼见着他睡着，这才唤了瑾瑜过来。
“今日寝殿内的花可曾换了？”
“娘娘，每日都有换，你且放心吧。”
朝着瑾瑜点了点头，娴妃随着瑾瑜一起走到了偏殿，吩咐道，“你熬药之后，去把南枫给我叫来，如今陛下心乏，见着南枫在跟前尽孝，对三皇子必定是难以饶恕。一旦除掉了萧景悦，本宫可就是太后了。”
瑾瑜笑着给娴妃行了大礼，跟着附和，“奴婢这就去办。”
望月轩内，德妃听到冬玲来报，说萧景悦被收监进了天牢，险些昏死过去。深呼吸了几次，总算是缓过来的德妃拽住冬玲的衣袖，缠身问道，“书信呢，给哥哥寄过去没有？”
冬玲忙点头，“已经寄出去了，眼下将军该是要到了。”
半个时辰过后，蔺裕之便赶到了望月轩，同德妃了解了情况后，脸色铁青，“他胡闹，你也由着他！你可知逼宫是死罪，说不定还得行连坐之刑。”
德妃眼下哪里还敢有半句顶撞，只一个劲地点头，“哥哥，你可得救救他，我也就只他这么一个儿子，景悦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时值此刻，德妃若是还看不出来，这是萧煜明早就挖好的坑，她便是在宫里白活了这些年。
蔺裕之将自家妹妹扶起身来，重重地叹了一声，“为兄只能尽力，你先起来，别哭哭啼啼的，陛下若见了你这样，怕是更气。”
闻言，德妃赶紧把眼泪擦了，站起身来，“那我就在此处候着。”
蔺裕之至皇帝寝殿前厅时，盛家父子二人也在。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并未说话。半盏茶的功夫过后，皇帝才从寝殿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二皇子萧南枫。
“听闻蔺将军来了，若你也是为那等逆子求情，大可不必。朕意已决，你无需多费口舌。”被萧南枫扶着坐好，皇帝将目光落在了盛家父子二人身上。
“盛侯爷，如今朕体魄大不如前，今又遇上逆子意欲逼宫，如今看来，立储一事不得不提上日程。”
盛伯言和盛安阶闻言，一并跪下。离皇帝更近的盛伯言摇头，语气神情皆是郑重，“陛下，此事还需三思，不如等明日百官朝会，再行商议。”
华安侯府兴盛至今，便是不掺和党争，况且此刻蔺裕之就在一侧，他也不好当着三皇子舅舅的面，站定立场。
还未等殿内的众人议论出个结果，外头就有望月轩的公公冲进来，说是德妃服毒自尽，死前坦诚逼宫一事，乃是她谋划，逼迫三皇子做得。
“荒谬，简直荒谬！她人呢，太医可去了？”
来报的小太监点头，双肩却止不住发颤，“太医到时，也说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