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不一定要酷刑。
有些人骨头硬,单靠酷刑,撬不开嘴,倒不如攻心。臻悦阁掌柜那边就是如此,而卓夫人这头,同样如此。再过了四五日都没有人搭理她的日子,她也忍不住了,开始想要同牢里的牢头搭话,可人得了上面的话,压根不搭理她,卓夫人尝试了几次,没有结果后,这心就慌了。
一个人被关在牢里,周边没有说话个人,她只能胡思乱想,这越想,心里越悬,酷刑没有吓到她,但是她被自个的胡思乱想吓到了,随后就没有忍住,招了。
臻悦阁通信的渠道是将消息打在了簪子中,往来都是富贵人家的夫人,乍一看的确不会引起什么怀疑。而当日,卓夫人送到臻悦阁的消息,则是塞进了沈家沈大夫人要的簪子里头。沈大夫人在臻悦阁常年订着簪子,凡是有消息了,就给沈家去个信,说是簪子定好了,有时候是亲自送过去,有时候是沈家派人来拿。
花船那头出事后,沈大夫人就琢磨着不对劲,她不好亲自出面,所以找了一个旁系的小辈,让人来臻悦阁取的簪子。那姑娘还以为真的是取个簪子,哪里会想到有这么多事,也是因此,刑部的人一时之间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来。
臻悦阁主要的联通渠道便是卓夫人同沈大夫人之间了。
而卓夫人呢?她知道的要多一些。因舌头坏了说不了话,她只能写在纸上,这一写,招出了不少事情来。
卓勤言看似是夏家的人,其实不然,卓夫人是为沈大夫人办事,却也不是,因为她知道沈大夫人的背后是承王府,沈大夫人是她与承王府之间的媒介。
这个承王府,又并非是指承王,只是承王府里头的人。不过,单是承王府的人,卓夫人也不敢冒这么大的险,这里头还牵扯到了咸阳候。咸阳候有没有参与她不知道,但是咸阳候世子妃牵涉其中。
林尚书拿到这份证词的时候,气笑了:“我倒真没想到,这里头,这些女人倒是担了那么多的牵连。”
也是,查案大多盯着大老爷们查,谁会想到竟是用了女人家的这些东西,而女人家的来往,本来就很频繁,倒的确是个好隐蔽的手段。
“卓夫人的口供,可以确定不少事。”林慎独说。
承王同咸阳候同这个贪污案脱不了干系,至于到底是他们主谋,还是底下的人冒着名讳,说不好,而夏家到底有没有牵扯其中,暂时还不知。这件事,到这里隐约已经明朗,但其实还不够。以他们查到的这些东西来说,最后也就牵扯出几个妇道人家,最多,还有个沈大爷,背后肯定不止这么几位。如果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对方大可以弃卒保车。
“这回,还得看你媳妇能不能找到东西了。”林尚书说。
林慎独闻言,沉默下来,谢君庭查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必然是极其重要的证据,若是能够找到,加上他们现在查到的这些东西,或许真的能够揭开这桩滔天的贪污案。
他不免有些担心谢池春的安危。
谢池春已经快要疯了,转眼已经在开封府待了有个七八日,可是她依旧没有找到谢君庭留下的证据。到了这个时候,她在外头多待一天,被发现的可能就越大。越是这样,她就越心急。而且,为了怕被对方发现她离京之前,同林慎独就说过,若非必要,绝不要联系,如此一来,她也不清楚京中的消息,整个人不免浮躁了起来。
她又一日去了玉仙观。
观主如今已经认得季成一行人了。再次看到他们出现时,观主主动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季成打头阵,可观主这会却直接走向了谢池春:“姑娘,是来寻找身世的吗?”
谢池春愣了一下,旁边的季成等人也诧异了一下。他们心里很快提起了警觉,倒是谢池春,她微微蹙眉之后,反而心情平复了下来,开口:“不,从我有了名字的那一刻起,我的身世就不再重要。”
观主笑了笑:“既然如此,姑娘何必执着?”
“我要寻一个答案。”谢池春说。
“这个答案看来对姑娘而言很重要。”观主说。
谢池春点了点头。
观主笑了声,说:“十五年前,玉仙观的确没有什么女婴,不过前些日子,倒是来了一个年轻男人,他也问了十五年前女婴的事。”
谢池春猛地抬头望了过去。
“我那日的回答亦是如此,不过,他当时看了一眼外头的景致,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谢池春追问。
“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观主答。
谢池春猛然震惊:“他可还有留下什么话,或是做过什么事。”
观主摇头:“当日他留下这句话后便就离开了。
这不该是巧合,留下那句话的人很可能是苗仲书。可是他又是如何判断观主会将这句话告知。谢池春打量了观主好几眼,可他一直都眉目含笑,面容不变。
此人心思深,不易看破。
“姑娘,世事不必求得太明白,只要结果如意,便是好事。”观主笑道,随后一挥拂尘,转身离开。
谢池春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
当初她怀疑林慎独的身份,谢君庭告诉她,为人处世同查案不同。虽是不同的话,却与观主眼下所说的话意思无甚差别。
谢池春在原地停滞了很久,季成同刑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担心,又不敢打扰。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谢池春才有了动静,她的声音有些发哑:“玉仙观附近有什么池塘湖泊?”
两人一愣,忙回:“玉仙观里就有,在后院。”
“抽干它。”谢池春开口。
季成同刑三都愣了一下,都没想明白,但是主子既然发了话,他们遵从便是。不过,要抽干池水也不是现在,他们得寻个避人眼目的时候。
入夜之后,他们再次潜入了玉仙观。
他们成功地进了后院,甚至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季成同刑三还有些古怪,谢池春却已经心中明了,玉仙观的观主也是她爹安排下的,之所以没有立刻告诉她,一来是要确定她的身份,二来或许也是谢君庭的交代,大抵是想给她一个最后可以反悔的机会。
直到观主看到她的决定,才出声提醒。
谢池春的谜题,就在开封玉仙观的那一池池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