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究有些无奈:“因为在案发现场的那份早膳,并非是我下了毒的那一份。”
谢池春不由得有些愕然。
“我在厨房已经潜伏许久,下毒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案发那日,厨房准备的阳春面,是前一晚沈夫人院子吩咐下来的,可等到第二日一早,沈学明却说不想吃面,厨房便就又做了一些粥,配上几个小菜送过去了。沈学明对吃食不大挑,这种临到头换口味的,还是头一次,就算是我,也没有预料到。厨房准备得急,我自然也就没有了机会去重新下毒,无奈,我只好先处理了下了毒的面,而面水之中的我已经无法改变,正在愁如何处理时,就听到了沈学明的死讯。”
“我曾经有一时以为,是他误食了面水中的砒霜,可是我清楚,这不可能,面水中的砒霜,经过水稀释之后,而且我下的份量少,虽会对身体产生影响,但绝不会立即暴毙。”
话到此处,谢池春整个已经明白过来。
杨究的确是做了完全的计划,在早膳中下毒,是他在厨房最能够操作的地方,而他只要先把面水推出来,先让人怀疑他就是凶手,之后得出证据推翻,那么早膳中的毒,下意识地总会觉得他的可能性要更小一点,如此一来,他再装出一副与常人不同的思维来,想要逃过此事,并非没有可能。
然而,即便他算得再准,也没有想到沈监副会突然改变主意,而这,直接就让他的计划,在进行了一半的时候,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就终止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面水的毒已经下了,杨究只能按着自己原来的计划走下去,不管如何,他不能搭进自己的命,也更不乐意为真正的凶手做这一回替罪羔羊。
“你追查沈监副多时,你可有曾发现关于他的不对之处?他死在你恰好准备计划的那一日,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进了别人家的圈套之中?”谢池春问。
杨究点头:“这些我自然想过,世上巧合之事,大多为刻意,但我身份低微,在沈家所做有限,直到我被你们抓进大牢,都未曾发现有什么可疑人选。但我也尽可能地打听过,提出要换食的的确是沈学明自个,旁人并没有刻意的引导或是什么,这一点,或许真的是巧合,或许是沈学明刻意为之,但是后者又不大可能,总不至于是他害死的自己吧?”
谢池春原本有些迟疑的思绪,在听到杨究的话时,忽然一顿:“你说什么?”
杨究有些不解:“我说什么?”
“你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谢池春追问。
“总不至于是他害死的自己吧?”杨究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随后生出一种猜测来:“你该不会觉得,他这是假死?可是他为何要假死,而且尸首就摆在刑部,怎么也不可能是假死。”
不是假死,但如果是有人代替他去死了呢?假死的理由也并非没有,真如他们所猜想的那般,那么他在贪污案中牵涉甚广,如今皇上重视,林家父子费尽心思在查,沈监副自然会怕。这案子必定需要一个了结,而最容易猜想到的结果,就是小啰啰被推出来顶罪,沈监副可不就正符合这些?
而且,沈监副若真与沈家主家来往密切,那么怕是贪污案也与沈家有关,而明面上沈监副同主家那边牵扯不大,即便沈监副被爆是贪污案始作俑者之一,主家那边也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在这样的情况下,沈监副为了保命,假死是最好的一条路。
还有,他那个密室中,宝贝被搜罗一空,先前她怀疑是被别人捷足先登,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沈监副自个将这些东西给转移走了?
这些话,她并不打算告诉杨究,杨究的说辞,也并非是完全可信的,他这么说,很有可能还存在着替自己摆脱嫌疑的可能,但是,从如今的情况来看,谢池春倒是愿意相信他的说辞。
比起是杨究下毒害人,沈监副找了一个替罪羊自服毒药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毕竟,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找到毒到底是下在了何处。
至于为何是饱食,以及为什么前一日要去特意交代做饭菜这一点,谢池春以为,他或许就是想用这些来证明,死人是他自己沈监副,而非旁人。
这个猜测,虽有些匪夷所思,但却又诡异地能够说得通,只是,一来依旧毫无证据,二来,林慎独验过尸首,并未发现尸首有过易容,世上有相像的人不足为奇,可若是要一模一样,并非没有,只是沈监副可从来没有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同胞兄弟,而无血缘关系,想要找个长相一致的,怕是更难了。
“你关注沈家多时,可有怀疑的对象?”谢池春又问。
杨究摇头:“我在沈家处处受限,所能做的太过有限,关于到底是谁杀了沈学明,我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思索,可惜……”
说到这,谢池春知晓自己再待下去已经不会得到什么消息,便就起身:“你既然未曾杀沈监副,这命案便就不会由你来背,若是你再想到什么事,可让衙役通知我。”
从大牢出来后,第七日已经过去了大半。
杨究的话,的确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是情况,却并非无可逆转,只是可惜了,按她刚刚生出的计划,最快也得要明日一早才能确认结果,七日一约,到底是完不成了。
谢池春主动去求见了林尚书。
两人在屋内说了许久,脸色都是罕见的严肃,也不知两人到底商量了些什么,到最后的时候,林尚书大笑起来:“好个谢家池春,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也怪不得我那儿子如此舍不得你。此事若成,日后史书之上,怕也得多一位谢家女了。”
谢池春闻言,笑道:“伯父赞誉了,我不过尽我所能罢了,何况我本存私心,只是碰巧此事又于朝于百姓有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