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净大师，你是否还有所隐瞒？”林慎独问。
他实在难以相信，就因为这子虚乌有，甚至完全属于无净大师自个胡思乱想的事，竟能把他吓成这副模样。
无净大师苦笑：“施主有所不知，这里头自然还有些旁的内情。罢了，事到如今，贫僧也无需隐瞒。关于近些日子明月县里头发生的连环杀人案，贫僧其实早就怀疑与主持有干系。只是贫僧并无证据，又不愿同主持相争，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除此之外，主持本人，看似为善，实际却是又市侩又贪婪的小心眼。这么多年来，做过不少为非作歹的事，可贫僧与其他师兄弟等人，为了维护广灵寺的名声，也不愿与他撕破脸皮，这才一直隐瞒。在贫僧等人心中，这是心结，若真是长老降罚，主持一死，贫僧等人怕也是逃不过的。”
这话说到这里就明白了。
主持不是个好的，但是无净大师等人知道些内情但也不想牵扯就置之不理，这心里头难免良心不安，觉得自己有罪，是而这事一出，就先自个吓自己了，说白了，是良心谴责太久了，又十分怕死，才会有眼下的这番态度。
“大师提到怀疑主持与凶案有关，不知从何说起？”林慎独问。
无净大师又叹了口气，作答：“贫僧也是偶然间留意到，除良回外的受害者，主持都有同他们身边人接触过的情况出现。不瞒施主，贫僧方才已经说过，主持是个市侩之人，是而除了有时候会组织为百姓免费讲法之外，主持很少会私底下同普通百姓接触。”
主持看人下碟，没钱的不搭理，这突然搭理起没钱的了，可不就令人奇怪了？无净大师倒也不能说这就是主持杀的人，但总归是有什么关系的。可这些并无证据，无净大师也不敢乱说，说到底还是私心，想要保全自己，也想要保全广灵寺。
谁能想到，主持会突然遇害呢？
无净大师也说了不少关于主持以前做过的混账事。以前还为了钱，特意去有钱人家装神弄鬼过，害得那户人家的姑娘断了亲事，也有将寺庙里的烟灰当成是佛祖圣物送给香客，这东西自然是用昂贵的香火钱换去的。得亏喝那些烟灰水的都是一些身强体壮的，除了闹闹肚子，没惹出什么大事来。
问完主持，林慎独又问起了良回。
“主持为人不行，待良回却是真心实意地好，良回也敬重主持，可贫僧也不知为何，两人在近几年却是频繁地爆发争吵，而当时良回遇害，贫僧等人都怕主持受不住，可主持却似乎并不伤心，面无表情的了大半日，二日起来，便就恢复了正常。至于良回，这孩子是个好的，秉性好，心怀善心，英年早逝倒令人唏嘘。”无净大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最不能说的都说了，还在乎这些？
问完了这些，林慎独又将话头转到了扫地僧身上。
“我见寺中有一位年老的扫地僧，他在寺庙中时年已经许久，按照资历，也不该让他这么一大把年纪继续去干这些苦力活，可是这里头还有什么内情？”林慎独问。
提起这位扫地僧，无净大师的面色可就丰富多了。
林慎独也不打断，等他自个调转好情绪了，自个开口。
“施主，那位扫地僧法号悯杀，是当年第一任老主持带来的那几个孩子中之一。”
“当年的孩子？可广灵寺建寺不是已经百年了吗？”林慎独发现了一个盲点。
无净大师闻言，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开口：“其实悯杀大师已经一百零八岁了，对外说九十多，包括做一个普通的扫地僧，其实都是他自己的要求的，论资历，他应算是贫僧的师叔祖。”
林慎独有些不明白了，做一个普通的扫地僧，还要刻意隐瞒年龄，这是为何？还有他这法号，怎么有些怪怪的，他还是头一回听说和尚的法号里有带杀字的。
这一想，林慎独不免思绪就扩散开了。
其实也很好联系，无净大师刚说了黑莲传说，而扫地僧又是当年的孩童，将两者联系起来，怀疑扫地僧是执法长老，那可就太简单了。
无净大师估摸着也猜到了一点，不免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悯杀大师当过五年的主持，所以他不应该是执法长老。”
这两者的身份是无法共存的，所以，无净大师从未怀疑过扫地僧。
“他还做过主持？只做了五年？”林慎独越发觉得这广灵寺有些让人摸不清楚状况了。
无净大师颔首：“是，他便是第二任主持，老主持在明月县安寺后，虽然广收弟子，可毕竟没有先前带在身边的贴心，而悯杀大师便是其中最懂佛理之人，老主持去世之后，他便做了主持。这段往事，贫僧知晓的也不多，贫僧被广灵寺收养的时候，已经是悯杀大师做主持的第四个年头，当时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没多琢磨的心思。就在第五年，悯杀大师突然就将主持之位交给了他的一位师弟，自个就成为了寺中的扫地僧。早年还有知晓他身份的，可几十年过去，等贫僧这辈长大，有些不记事的，也就忘了此事，只知道广灵寺的第二任主持是悯杀大师，却不知寺庙中的那位扫地僧便是。”
林慎独这一听，心里头的疑惑可就越来越多了，这位扫地僧，背后似乎隐藏着很多的秘密，但如果如同无净大师所说，扫地僧又不可能是那什么执法长老，他好端端地为何去杀主持？或许还是他最早最简单的猜测，就是为良回报仇？
可这么一来，主持身上的黑莲刺青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那刺青瞧着可不新，应当有些年月了，估摸着不是最近日子才有的，这一点到底是否同凶案有关系？
广灵寺，谁能想到这地方县上的一个小小寺庙，居然还隐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离开之际，林慎独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大师可知晓，广灵寺原身的寺庙是在何处？”
无净大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答：“敦煌，玉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