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是这点小事，应当不值得王官正杀人，沈监副身后毕竟还站着一个沈贵人。”谢池春将伤口记录在册后，开口说了一句。
林慎独已经在检查另外一个部位，听到谢池春的话，点头：“的确如此，刑部的人在追查后也排除了王官正的嫌疑。”
“另外一个呢？”谢池春问。
林慎独手中微顿，抬眸望向谢池春，开口：“沈监副今年早春时刚抬了一房小妾进门，三月后小妾怀有身孕，一月前，小妾一尸两命，死在了沈家。小妾姓赵，她头上还有一个哥哥，读书不错，准备走科举路线，苦于手中无钱，沈赵氏是为了哥哥才进的沈家，沈家给了她一笔丰厚的彩礼钱。沈赵氏的哥哥赵九廷一直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妹妹，在得知沈赵氏去世后，一直在追查真相，曾经去官府状告沈监副，可惜的是，他没有证据，官府非但没有受理，他还被痛打了一顿。他有杀人动机，但是刑部追查过，赵九廷受刑之后就病倒了，如今还躺在床上，何况，他无钱无人脉，想要在沈家杀沈监副，难于登天。再有一点，以赵九廷所言，沈赵氏的死，他怀疑的对象，是沈夫人，而非沈监副。”
“不是他，有心无力，办不到。”谢池春很快就做了判断。
林慎独应了声“是”。
“沈夫人或许说谎了。”谢池春正在琢磨着这件凶案的来龙去脉，突然又听到林慎独开口，不免抬眸望了过去。
林慎独此刻正按压了死者的腹部，见谢池春望过来，便就伸手点了点死者的口腔以及指甲部分。
谢池春恍然大悟：“沈夫人说谎了。”
中毒而亡，又分饱食和空腹，据沈夫人等人的证词，沈监副起身后只做梳洗便就毒发，那么这个情况下意味着死者是空腹死亡，那么空腹中毒的迹象，应当是指甲等不发青，腹部膨胀，而眼下死者的情况恰恰相反，腹部并未膨胀，指甲等部分发青，这是饱食后中毒的迹象。
丫鬟小厮或许不知情，但沈夫人整晚都同沈监副在一起，沈监副在丫鬟小厮出现前，沈夫人作为身边人，他是否用过东西，应当是最清楚的。
林慎独没有过多解释，而是取了一旁的银钗，用皂角水擦拭后，将其插入死者的口腔中，又有纸捂住死者口鼻。
“你怀疑死者不是中毒而死？”见林慎独这番做派，谢池春不免多问了一句。
林慎独摇头：“尸体上并无其他痕迹，死于中毒应该无错，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得检验一番我才安心。”
“证实死者中毒，那么沈夫人说谎的可能性很大，不止如此，她显然也最有嫌疑。但是就目前来看，沈夫人应该没有什么杀人动机。”谢池春蹙眉。
对此，林慎独也无法回答，他虽是京城人士，但对于沈监副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官员家里私事，自然不会过于关注，沈夫人同沈监副之间的感情如何，有否恩怨，他自然无从得知，谢池春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
说了一会话后，林慎独取出了银钗。
银钗簪棍部分已经变黑，林慎独又用皂角水擦拭，簪棍依旧呈黑色。
“死亡原因，确定是中毒无误。”林慎独将银钗放到一旁，开口说了一句，谢池春点了点头，如实将情况记录在验尸手册中。
既然沈监副是在饱食后中毒，林慎独将银钗放到一旁后，又用手扒开了死者的嘴。
林慎独上下观察了死者的口腔内部许久，随后从旁边取了一根小木棍，从死者的口腔中搅了几下，从内部扣下了一下残留物。
谢池春往前走了几步，视线落在那堆扣下来的残留物上。
林慎独将其放在了一块白布上，放到鼻下闻了闻，随后又放到了一旁。
“如何？”谢池春问。
“应该是食物残留物，目前不大好辨认，不过，眼下至少能够确定沈监副在死之前吃过东西。”
谢池春的脸色有些沉重：“单是这点，还不够。”
“先别急，我再继续看看。”林慎独出声安慰了一句。
查凶案，最重要的就是案发现场同尸首，虽说他们有所发现，但是只有一点发现，对整个案情来说，并不能起到太重要的作用。
林慎独自然明白这一点。
虽然不乐意谢池春掺和这些事，但是应都应了，他自然是要竭尽全力帮她。
“咦。”过了好一会儿，林慎独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谢池春正在记录林慎独先前说的话，听到这声惊呼，放下笔，视线跟着移了过去。
林慎独此刻手上正拿着死者的一只鞋子。
“鞋子有什么问题？”谢池春问。
林慎独将鞋子往前递了递：“鞋底。”
鞋底有些轻微的泥土痕迹，不算多，但也十分明显。死者是在早晨起身遇害的，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他应该刚起身，这鞋子，除非是前一夜便就弄脏的。
“沈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好歹是朝廷命官，家境不算差，府上下人不少，怎么会留一双鞋底不干净的鞋子，沈监副当时是早期准备上朝。”林慎独提出了其中疑惑。
谢池春蹙眉看了林慎独一眼：“你的意思是，半夜或者是在他遇害之前，出去过。”
正常的情况下，沈监副在回到家中后，就会梳洗更衣，即便有事忙忘了，在就寝前，沈夫人或是身边伺候的丫鬟也会将这些事打点妥当，换上干净的衣裳，包括鞋子。而原先的那些，丫鬟会收走，等二日由人清洗。
也就是说，在遇害前一晚，沈监副身边的鞋子必然是干净的，第二日鞋底出现了泥土之流，只有可能是在丫鬟更换了衣裳鞋子后，到第二日沈监副遇害前这一段时辰内出去过。
“此事不能贸然下决定，还是得去一趟沈家才能确定。”林慎独说。
不排除这是凶手刻意误导他们而留下的线索，其次也有可能是丫鬟伺候不用心，所以出现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