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中各自都依旧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有些事,无关信任与否,人活着,总要多为自己在意的人或事多想几层。林慎独不肯将自己的全部心思揭底,因为事关重大,他不能因为一句自己信任就真的全部弃之不顾,而谢池春同样如此,涉及她最在意的父亲,无关信任,只是赌不起,她选择了伪装,将自己的重重心思都掩盖在了种种神情之后。
不管两人是何种心思,日子还是照样得过下去。
不管他们晚上翻来覆去,是否难眠,等到了第二日,更夫打更声一响,两人还是认命地从床上爬起,简单洗漱后,两人就约着一道出了门。
杭大人虽然待他们不薄,但是一大早上,厨房那边也没什么早膳,每日都吃那么几样东西,两人已经有些腻了,刚好今儿个起得早,两人就约着一道去外面的铺子里买些吃,顺道去趟驿站。
林慎独先前就说了,去高家,得借柳将军的风,否则单以他们两人,恐怕连高齐书的面都见不着。
他们不能借钦差的风,毕竟这事明面上已经和贪污案无关,他们所准备的理由,无非是去打听皎月屋中留下的那副带有卓之的字画。这么一来,哪有一桩小小命案还牵扯上钦差的道理,而柳将军,因为多了一层同谢池春的师徒关系,便就师出有名了。
柳将军一听两人要去高家,一拍胸膛:“这事包在为师身上。”
林慎独有时候想想也觉得神奇,柳将军怎么就同谢池春搅合到一块,还成了师徒,徒弟鬼灵精怪,心眼多,而师傅呢,偏偏是个大老粗,说直白些,就是缺心眼。可偏偏这个缺心眼,还生怕自家的小心机被人欺负,有事没事护着,小心机只要喊一声,乐呵呵地就去了,整个一被卖了还帮着人数钱的模样。
柳将军什么时候……这么蠢了?
林慎独有些怀疑,自己当初在京城时听到的关于柳将军的一些传闻,虽然是武夫,可并非莽夫,可如今一看,算了,背后琢磨旁人也不好,何况还是谢池春的师傅。
他们需要借的是柳将军的风,倒不需要柳将军的兵,是而,同柳将军说好,三人就一并赶去了高家。
为了行事方便,谢池春今日又换上了男装。
高家书香世家,名望好,再加上家里头又在京做官的,在杭州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惹的,当家家主,自然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谢池春同林慎独的身份不够,可柳将军往那一站,报个名号,那守门的奴才就屁颠屁颠地跑去通报了。这也得亏了先前闹的钦差失踪一出,柳将军整日带着官兵在街上巡查,是而,这杭州府主街区的人几乎都认得他。
柳将军今日穿了便服,乍一看,的确没认出来,可等人报了名号,家奴一瞧,对上人了,哪敢怠慢,一个陪着笑说话,一个赶紧去通报。
柳将军的身份,在北京城还算不上多厉害,可在杭州府,那就不一样了。高齐书听说了柳将军上门后,忙将手头的事放下,亲自过来接人,等到了门口后,一拍脑袋,喊道:“开正门,赶紧去,正门。”
平日里进出都是小门,正门几乎都是关着的,也就是迎接重要人物时,才会开大门迎接,而柳将军,显然属于这类重要人物。
“见过柳将军。”高齐书笑着迎了上去:“柳将军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将军快里头请,咱们里头说话。”
柳将军平平地“嗯”了一声,没客气,直接就往前走,林慎独同谢池春一左一右,跟在后头。
一行人在花厅落座,虽然他们来得匆忙,可等他们坐下的时候,底下的下人已经备好了糕点茶水。
“将军此来,不知何意?”高齐书稍作踌躇了一会,就主动开了口。说话时,他面色坦然,脸上带着笑,虽然身份地位不一,但也没有显出低人一等的意味来。
他们高家同柳家素来没有牵扯,柳将军在杭州府多日,突然前来,这怎么看都怪异,高齐书心里古怪,但并没有过多表露。
柳将军笑了几声:“也不是本将有事,是本将的徒弟,有些事要麻烦你。”
“将军的徒弟?”高齐书一边说,一边视线落在了谢池春同林慎独的身上。
谢池春适时起身,朝着高齐书做了一个揖:“正是在下。今日前来拜访,是有一事想要麻烦高老爷。”
高齐书的视线在谢池春身上扫视了好几眼,一面笑着说:“小兄弟尽管说,若是某能帮上忙,必然竭尽全力。”
“高老爷可认得一位姓杨,字卓之的京城人士?”谢池春一来,就抛出了话头。
高齐书脸上的笑意顿了下,开口:“认得,杨夫人同拙荆曾是闺中好友,不知小兄弟问这个做什么?”
他的神情虽然没有过多变化,但是明显眼神情绪都有些改变。关于杨家灭门一事,除了京城,贪污案的那行人,以及关心过此案的人,其他人怕是不会知晓。不过,高家既然有人在京为官,高齐书曾经同杨卓之有交情,想来也会传书回来,告知一二。
“前些日子,明月巷的皎月姑娘遇害,不知高老爷可知情?”谢池春继续问。
高齐书显然一愣,他估计也没想到,他们为的不是贪污案,而是皎月一死。
“此事某有所听闻,只是这和卓之兄有何关系?卓之兄远在京城,总不至于同皎月一死扯上关系。”高齐书问,他的确疑惑。
谢池春笑了一声,随后将携带的画卷取了出来,在高齐书面前展开:“还请高老爷瞧瞧,这是否是杨卓之的墨宝。”
高齐书更茫然了,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起身走到画册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私章,点头:“是卓之兄的画,某曾经与他论过诗画,不会认错。”
谢池春收了画卷,解释:“此画是在皎月的闺房找到,看此画年月已久,我们怀疑杨卓之同皎月有私交,可据我们查探,杨卓之是京城人士,同皎月应该并无交集,这是此案疑点,机缘巧合下,我们查到高老爷与杨卓之相识,所以才会冒昧前来。还望高老爷不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