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呢?
“若是我接手调查此案,那便证明我不是一个遇事不管的,我通过了他的第一关。而之后,他会再看我如何处理此案,若是照正常的走向,我应当会入住县衙调查,若是我没有同知县官官相护,那么李玉柏这个时候才会站出来报案,但倘若我只是过问一二,却没有久留的意思,或是同知县来往密切,那么,他就会当没有我这个人,等待下一个合适的人选。而这唯一的疏漏,就是你。”林慎独笑了起来,显然两者想到了一块去。
谢池春笑了一声:“是,一般来说的确是你所说的两种情况,即便是有其他的选择,李玉柏也绝对有那个自信能够处理得当。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个人会武,不止做了旁观者,还搅合了进来,而县衙的人又得罪了我,偏我还是个暴脾气,直接打上了衙门,这也就是说,我们势必同知县不会友好相处,这个时候,不管你是不是好官清官,都已经不重要。李家案对知县不利,只要他抛出了这个饵,你就必然会接。所以,他根本没有丝毫迟疑,当日就去了衙门,将案子报了上来。”
“正是如此。”林慎独合掌一拍,“若是他,那什么都解释得通了。”
李玉柏根本不是和邵家有仇,甚至和邵家毫无干系,他只是借了邵家一事来试探林慎独罢了,这就是他的目的。正因为两者毫无关系,所以他们通过邵家去追查抛尸人,根本就是找错了路,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所有一切在猜测到李玉柏身上之后,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而且同样也解释了李玉柏为什么会当日就寻上衙门。
以他的性子,必定是谋定而后动,可事实上这次报案却显得他有些焦急,但若是他已经用了邵平生一案做试探,那么邵平生一死以及李玉柏的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将整个李玉柏行为复原一下,应当是林慎独上次经过临清州时,就已经成了李玉柏的一个选择。打听到钦差一行即将要到临清州时,他便主动离开了李家村,进了城,又调查了周遭的事,恰好发现了邵平生一案,亦或者这里头有他知道的一些什么内情,他便将邵平生抛了出来,作为一个敲门砖。
李玉柏其实压根就不怕暴露自己,因为整件案子中,他并没有做出什么于法不和的事,甚至还帮了官府大忙,但是就李玉柏来说,他大概只在乎李家一案,至于邵平生的死,他估摸着不会在意,自然也就不可能主动来为他们解惑。
在李家案一事上,他们一行人也只是被李玉柏利用罢了,达到了他的目的后,他们这行人对李玉柏来说,就已经是形同虚设,没有了用处。
“我在想。”谢池春忽然又开了口。
林慎独望向她,目露询问。
“我们曾经疑惑,为什么李玉柏明明有证据,却不往上报案,我之前不明白,可今日见了李大娘之后,我有个猜测,你说,李玉柏之所以留在临清州,会不会——是因为李大娘?”谢池春猜测,虽然与邵家案无关,不过倒是对李玉柏的一个分析。
林慎独眼睛微亮:“很有可能。李大娘身体不好,又无人照顾,李玉柏离不开临清州。他若离开,李大娘无人照顾,可若是带李大娘一道上路也不妥,李大娘身体不好,不宜远行,这么一来,他只能守在临清州,守株待兔。”
不过,林慎独脸上的笑意很快就淡了下去:“可惜,我们现在并无证据,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毫无依据的猜测,虽然梳理下来合情合理,但没有证据,李玉柏与邵平生一案毫无干系,单靠我们这样的推测,实在没有说服力。而且,说不准就是一个巧合呢?”
谢池春笑了一声:“这事,我觉得你想得复杂了。”
“何意?”林慎独问。
谢池春挪动了一下位置,调整了一个稍稍舒服些的坐姿,继续往下说:“我们的确没有证据,可若是当事人自个开了口呢?”
“你是说,直接找李玉柏?”林慎独微微斟酌,随后笑了起来:“是,是我将事情想得复杂了。李玉柏的目的就只是李家一案,邵家的事同他没有干系,何况,即便暴露了,他也没有做错什么,甚至若不是他,邵平生的死都会就此掩埋,他不愿多说,但若是我们去问,他却也没有隐藏的必要,甚至我们或许还能从他身上知晓一些关于邵家事的线索。”
“正是如此。”谢池春笑。
既然有了这个想法,林慎独当即喊了赶车的季成,让他掉转方向去追李玉柏。至于原来的行程便就暂时搁置,由柳将军去负责追踪。
李大娘身子不好,考虑到李大娘的身子,李玉柏特意雇了马车,即便如此,马车也走得慢,而林慎独一行则是轻车简行,没花多久便就追上了他们。
马车被拦了下来,李大娘心生担忧:“马车怎么停了?”
李玉柏闻言,温和道:“大娘你稍坐会,我去瞧瞧。”等李大娘点头之后,李玉柏这才起身,掀了帘子下车。而原先脸上的温和,在背对李大娘之后便就消散,面色微冷。
林慎独同谢池春先后下了马车。
看到林慎独两人,李玉柏眸色微眯,不知心里琢磨了些什么,但面上很快就带上了恰当的笑意,上前作揖问道:“林大人,姑娘,不知两位至此,是为何意?”
谢池春笑了一声:“心中有惑,想要向书生请教。”
李玉柏闻言,笑了一声:“姑娘客气,学生才疏学浅,怕是无法为姑娘解惑。”
“书生又何必妄自菲薄?今日我与大人既已前来,不妨一叙?”谢池春笑道,随后,视线往身后的马车上扫了一眼,继续说:“如今知县下狱,所犯罪行累累,即便死罪可免,恐怕也活罪难逃。临清州势必迎来新的知县,可又有谁能保证下一位知县就不会是如今的再现?都言民不与官斗,人再聪慧,但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很多东西都不值一提。多一层与京城那头的关系,即便不能给你太多便利,可区区知县,若是再想做些什么,恐怕就要斟酌一二。这对书生你而言,或许不值一提,但我想,应该会有人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