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别拉拉扯扯的。”林慎独有些心虚地扯回了自己的袖子。
虽然他也不明白，他这股子心虚到底是从何而来，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我爹和毛大人肯定又是你奉承我，我奉承你，多没意思。”谢池春早就习惯了林慎独爱说教，这些日子虽然已经改善了很多，但对林慎独避之不及的模样，倒是一点儿都没怀疑，也不见恼怒。
林慎独顿了一下，是这个理，随后又用余光悄悄地看了一眼谢池春的神情，见她面色平静，心下松了一口气。
“你想做什么？”他问。
这可难到谢池春了。
验完骨后，时辰已经不早，不再适合出门，在县衙里头他们能做什么？那些文案卷宗，早就翻了好几回，谢池春可不想再回去和那些文字作伴了。她只是觉得跟着无趣，又不能自己一个人溜，所以拉个同伙，旁的事她压根没想。至于为什么会选林慎独，无非是他离她近罢了，廖棋可紧紧跟在谢君庭旁边。
“我想想。”谢池春伸手摸着下巴，开始做沉思状。
林慎独露出些许无奈：“今日你已经忙了一整日，不如回去稍作休息。如今凶案又牵扯出一桩旧案，明日少不得又得出门跑几趟。”
他不说的时候，谢池春没觉得，等林慎独一说，她倒真的有些乏了。
“那你呢？”谢池春问。
林慎独顿了顿，随后笑道：“我同你一道回去。”
“好。”谢池春笑了起来。要是她一人溜，多尴尬，怎么着也得找个同伙才是，谢池春心里美滋滋地想。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厢房的方向走。
“爹爹刚来清西县，公务繁忙我自然理解，可也不能不顾自个身子。今儿个，我必须得让爹爹早些回去休息，娘这几日被爹爹冷落，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头肯定不舒服。”两人突然听到了一道略带忧愁的女声传来。
谢池春同林慎独止了步子。
话音落下没多久，就见前面路口行来一群人，领头的是一位穿着富贵的小姐，后头跟着三个丫鬟。
从那话里，两人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毛大人的嫡女，估摸着是出来找毛大人的。
毛小姐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外人，愣了一下，随后忙往后退了一步，身边的丫鬟也机灵，走在了毛小姐前头，将毛小姐挡住了大半。
不是人人都是谢池春。
毛小姐原想着在自家县衙，没有带面纱，如今乍一然见了外男，心中尴尬之余，又有了些羞涩。
林慎独同谢池春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谁能想到，随便一走，就能遇上毛小姐。虽然没什么大事，但是这遇上了，的确有些尴尬。两人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往旁边避开，特意避开了视线。
丫鬟见此，忙拉着毛小姐离开。
等毛小姐被丫鬟拉着走远了之后，忽然回头，视线落在了林慎独的身上，脸上很快就爬上了一抹粉红。
林慎独同谢池春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做女子也真的挺难的。”谢池春感慨了一声。
林慎独抽了一下嘴角：“对别人来说难，对小姐来说，恐怕也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谢池春面露不满：“倘若我是男子，我就可以大大方方的，何必还要女扮男装，遮遮掩掩的？而且，若我是男子，那我便去考科举，替我爹挣一个状元回来。”
林慎独乐了：“你的志向可真远大。”
状元哪有那么好考，全国那么多考生，想要拔得第一名，万里挑一的事，哪有那么简单。不过，他也听得出来，谢池春只是说笑罢了，笑过了，也就过了。
虽然是笑话，但是谢池春话里头带着的意思却不是。身为女子，即便她比很多女子都活得潇洒自在，可在这个世道下，还是处处受限制，做什么事都得偷偷摸摸的，即便做出了一些成绩来，也无法将这些事往谢小姐的头上扯。
谢池春笑了笑，没接话。
在她看来，林慎独是无法理解她的。从他一开始的说教开始，她就明白，林慎独就是很典型的那些读书人，不是说瞧不上女人，只是骨子里那些念头已经根深蒂固，男主外，女主内，身为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尽管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的相处中，让林慎独逐渐接受了她的所作所为，但谢池春明白，在林慎独眼里，女人，还是应该谨守女诫内训，而对于她，无非是熟了，关系亲近了，或许也压根没把她当一个姑娘家看。但即便如此，在林慎独看来，她大概已经是全天下少有幸运的几个姑娘之一了，至于想要和男人一样，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谢池春懒得同林慎独争辩这些。
没有意义。
林慎独的心思，谢池春的确是猜对了大半，唯独猜错的，大概就是在林慎独心里，谢池春从头到脚都是个姑娘家。
见谢池春没接话，林慎独笑了笑，将这个话茬揭了过去，转而起了其他的话头：“我很佩服谢大人。”
谢池春略带惊讶地望了过去：“我爹不在这里，你不用在我面前说这些，我不可能替你转达的。”
林慎独笑了：“他很厉害。”
“那是。”谢池春颇为骄傲地应了一声。
林慎独转头，视线落在谢池春的身上，瞧见她的神色，嘴角的笑意却敛了下来。他回过头，望向前方的路，忽然心生沉重。这条路，他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谢君庭的确厉害，佩服是真，可惜的是——林慎独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有些事，他无法告知谢池春，只希望日后的结果，如果真的到了最惨的那一步，她还能够像保留今日今时的性子。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院子。
谢池春的确累了，同林慎独挥了挥手，就进了自个屋子。
林慎独目送着谢池春进屋后，这才慢吞吞地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彼时，毛小姐正在毛大人的书房外候着，里头毛大人在与谢君庭说话，她不好进去，只能在旁等着。
她琢磨了一会，咬了咬牙，开口：“赵捕头，县衙里头除了谢大人，可还来了什么年轻男子吗？”
赵捕头愣了一下：“什么？”随后反应过来，笑道：“是有两个，除了廖棋兄弟外，这次谢大人还带了两人过来，可都是有本事的人物。”
毛小姐闻言，眼睛一亮，可再想问什么，到底还是因着羞涩，没有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