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叫高财,幼时遇上天灾,父母皆在这场天灾中去世,唯小人侥幸,被偶然路过的夫人施以一饭之恩,保住性命。后知晓小人无处可去,便就带回家中。可惜小人愚昧,只能干些苦力活,便就在夫人家中做了十多年的奴仆。大概是在十三四年前,夫人将小人送到了沈监副家中,自此之后,小人便就一直待在沈监副家中。”高财说得有些小心翼翼,言辞斟酌。
林尚书微微颔首,又问:“收留你的夫人是何人?”
高财沉默。
“这个时候再来想是否对不住自己的恩人,怕是有些晚了。”林尚书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些微嘲。知恩图报,的确是件好事,可也得看是怎么报恩,若是为了报自己的一己恩,而祸害了旁人的性命,这恩,报来还有何意义。
高财面上露出些尴尬的神色来,不过,他也只是迟疑了那一瞬罢了。若真是怕对不起自己的恩人,他方才就不会因为听了旁人几句吓,就忍不住了。
“是沈方氏,沈家主家大房的夫人。”高财闭了眼,还是说出了这个答案。
这个结果,虽令人惊讶,却又在意料之中。
沈监副私下同沈家有走动,面上却要瞒得滴水不漏,而沈监副私底下又有那么多奇珍异宝,来路多有不正,与沈家主家有牵扯是最有可能的。而高财此人,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受恩于沈家夫人,的确是一个好人选。
“是沈方氏让你来的沈监副家中?”林尚书问。
高财点头:“是。”
“他们让你做什么?”林尚书继续发问。
高财稍稍动了动跪着的膝盖,继续往下说:“一开始只是让小人待在沈监副家中,听候沈监副吩咐,直到五六年前,夫人给小人下了命令,让小人每日清晨都来一趟废院。”
吩咐他做的事,谢池春几人都已经亲眼瞧见了,无非就是让他收尾,掩藏痕迹。不过,对方既然敢将这件事交给他,也是因为他知道的根本不多的关系,就算是刑部抓到了他,能够知道一些蛛丝马迹之外,他们其实也并没有实际性的证据。
林尚书动了动手上的扳指,问:“那间屋子,有哪些人进出?”
高财摇了摇头:“小人不知,夫人只让小人做这些事,旁的并未交代,只不过,”高财有些拘束地抓了抓手,回:“小人做这事办了五六年,隐约间摸索到了一些东西。”
“哦?你摸索到了什么?”林尚书问,随后又说道:“你助纣为虐,算得上是从犯,若是能够说出一些于案情有利的线索,本官自当网开一面。”
高财一听,心里头并未全信,但也是一个机会,他瞧了林尚书一眼,开口:“五六年下来,小人难免有些好奇,一开始怕出事,小人不敢多打听,后来就……小人悄悄地瞧了几次,发现沈监副有时候会进出,还有府上有时候会来一些神秘人物。”
高财将自己能够想到的全部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沈监副等人会防备外人,而高财作为沈家下人,又是掺和其中的,行事自然有了便利,五年下来,虽说知道的不多,但总归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曾经见过沈监副进出过那屋子,也见过一回沈监副与神秘人一道进入的,总共算下来,也不过是三次。
林尚书从他口中能问出的就只有这些了。
除了沈监副之外,还有人进出沈家密室,而这些人,是何来历,有什么身份,都是高财所不知晓的。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怕是同沈家主家那边脱不了干系,但一来没有直接的证据,就算有了高财的口供,最多也只能扯出一个沈方氏来。
林尚书在官场多年,哪能看不出来,沈方氏能使唤得了高财,还能使唤得了沈监副?这事背后,还是沈家主家的那些人,沈方氏最多参与其中。而他们就算靠着高财的口供,拿下沈方氏,沈方氏怕是也说不出什么来,先不说她知道多少,沈方氏毕竟是外来媳妇,沈家想要将此事推倒沈方氏身上,也不是没有可能。而沈方氏背后还有一大家子方家,即便不是方家人,沈方氏只要有弱点,恐怕都会被沈家控制,而一口承担下所有罪责。
事情到此,仿佛就陷入僵局。
林尚书一时之间没有说话,而是继续转动着手中的扳指,许久之后,他才望向谢池春同卫尧:“你们可有什么想问的?”
卫尧笑了一声:“尚书已经将卑职想问的都问了,不过,卑职倒的确有些疑惑想要请高财为卑职解惑。”
林尚书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这么多年,你与沈方氏之间可曾有过联络?在未曾做此事前,沈监副让你做过什么事,你在沈家府上,都干些什么事?”卫尧一下子问了几个问题。
高财听了,忙答:“应该是没有,自从小人来了沈监副家中后,就同夫人断了联络,除了五六年前,夫人让卑职每日来一趟废院之外,便就没有其他的口信了。至于在此之前,小人一直都是干普通奴才做的活,并未有什么不同。”
“沈方氏是如何与你联络?”卫尧再问。
“小人不知,小人只知道有一日突然在小人的屋内出现了一份书信,小人认得夫人的笔迹,信上交代了小人需要做的这些事。”高财回。
卫尧闻言,伸手摸了摸下巴。
除了从高财这边知晓了沈方氏之外,沈家做事可算是滴水不漏了,这事,怕还是不好办。不过,正是因为难办,同贪污案有牵扯的可能性就更大。
心里头琢磨了一遍,卫尧转头望向谢池春,问:“谢姑娘,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谢池春一直都在旁听,就连林尚书开口时都未曾说话,直到这会卫尧特意提到了她。谢池春先是同卫尧对视了一眼,随后望向高财。
她站起身,围着高财转了几圈,随后慢慢在人面前蹲下身去,问:“这么多年,你就因为沈方氏对你的一饭之恩,你就帮着她做了那么多,无怨无悔?”
不是没有重情重义之人,可就高财这样,没几下就把自己恩人给抛得一干二净的,谢池春怎么也不觉得这人会是能够为了一饭之恩,而替别人做事做那么多年。
高财闻言,尴尬地笑了笑:“只要小人照着吩咐做,每月都能额外拿到十两银子的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