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落霞离开后,林慎独看向谢池春,微微挑眉。
谢池春勾唇笑了笑,意味深长。
一眼一笑间,两人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林慎独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起身:“既然你这边暂时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接下来还有一堆事情要忙,我也得去我娘那边走一趟。”
谢池春跟着一道起身,失笑:“伯母心中怕是会不舒服。”
林慎独笑了笑,没接这个话。
并不是所有父母与孩子间的关系,都同谢君庭与谢池春这般。林慎独承认,林夫人待他的确好,但这份好中,其实又夹杂了太多东西。若是今日,林慎独做出的是和家族利益相违背的事,他可以确定,林夫人会舍弃他,亦或是只要他同林尚书对立。
他们这些出身的人,自小就被教育了太多的家族利益,看着对谁或许都挺能好,但心里头的那个秤分得太清楚了。林夫人林尚书待他好,他同样孝顺,可一旦心里头有了人,这难免心中更偏向谢池春几分。
“对了,我先前托你打听的那件事,可有信了?”谢池春问。
林慎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面露懊恼:“我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已经有消息了,当时我不在京中,那头的人也不知如何联络你,便就没有送过来,等我回去,让季成来跑这一趟。”说完,他又看了谢池春一眼,见她的确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才又说了一句:“你的猜测没错,以谢大人的聪慧,怕是算无遗漏。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何他有那么多机会,却不将这些直接告诉你?”
“你不觉得,以前的我,很依赖爹爹吗?”谢池春反问。
她这一句话,林慎独就明白了过来。也不得不说,就谢君庭这样的教育法子,若是孩子不够聪明,怕是能被他这个当爹的就给玩死。
谢池春笑了笑:“爹教了我太多东西,我本就过于信任他,而太过依赖一个人,只会让我的双翼无法正常成长,若是连这些事我都发现不了,需要他在一旁提点,那我逃过了这一次,也逃不过下一次。不止贪污案,人活着,总会遇到各色各样的事。”
“的确如此。”林慎独感慨。
从谢池春这边离开后,他并没有直接回林府,走到中途,就被皇上身边的人请过去了。
林尚书已经去过一回,关于山贼的事,已经同皇上说了个大概。
“谢娇那边似乎是盯上了沈家,慎独啊,你说说,会是沈家吗?”皇上躺在贵妃榻上,手上抱着一头狐狸。
“不敢妄自揣测。”林慎独回。
听了这话,皇上嗤笑了一声:“出去一趟,回来还跟朕装上了?”
林慎独无奈:“这些事,如今都没有证据,皇上该让我如何说?”
“看来,你也是主张沈家了。行了,朕心里有数了,今日喊你过来,还有一桩事。先前朕曾允诺,若是谢娇能在七日内断案,便替你们赐婚。这事,明面上是了结了,可事实上真相依旧未知,这事,算是你们输了,但朕也有成人之美,你看,这赐婚,还要不要下了?”
林慎独一听,当即跪了下去:“臣谢主隆恩。”
皇上气笑了:“朕这是在问你,你倒是接的快。行吧,查出沈家,也算是谢娇有功,既然你们俩两情相悦,朕顺水推舟做了这个媒,不过,慎独,谢娇的身份实在太低了些,你当真想好要娶她?不止对你没有助力,就连谢娇,京城里头的那些妇人间的交道,可不适合她啊。”
“臣有一问,皇上认为,是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还是两情相悦得一心人易?”林慎独问。
皇上挑眉:“你这是山珍海味吃惯了,心思野了,希望你来日不会后悔。”
“臣活着的二十多年,已经享受过这些,于臣而言,都不过身外物,有则锦上添花,无也无伤大雅,今日抉择,绝不后悔。臣,叩谢皇恩。”言罢,林慎独又郑重地给皇上磕了一个头。
皇上失笑,随后摆了摆手:“赶紧滚吧。”
林慎独笑着告退,等他一转身,皇上脸上的笑就淡了下来,等人出了屋,皇上敲了敲一旁的桌子,便有一名暗卫出现,跪在皇上跟前。
“查一查沈家,把人盯紧了。”
林慎独一到家,就先吩咐季成将花船的消息往谢池春那边送去,自个去了林夫人那处。
花船那事,的确不大好查,刘娘家在京城小有名气,想查他们家的人不少,对方的警戒心自然相应提高。若非林家的人手都是干这档子事的,恐怕还真不能在短短几日内就有结果。
刘娘家的刘大娘,早年也是花街里头的名角儿,后来年纪大了,退下来了,用年轻时候攒的银子,开了个馆子,而明面上她的后台,是早年她的那些恩客。这些恩客有商贾之流,也有是朝中官员,其中一位是锦衣卫的千户。
刘娘家借着锦衣卫的势,在京中素来安稳,没有多少人敢得罪。但这些都是表面消息,林家人在深查之后,发现刘大娘同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的夫人关系密切。
刘大娘一个花街出身,同一个正三品官员的诰命夫人关系亲密,这里头能做的文章可就大了。沿着这条线往下查,林家人发现左副都御史早年也曾是刘大娘的恩客之一,这一点,就更奇怪了,左副都御史夫人能跟丈夫在外头的小情人关系好,这要是再瞧不出古怪来,那他们这群人也白活那么久了。
左副都御史,卓勤言。卓家虽非世家,却也有些底蕴,一家三代为官,而卓勤言的夫人,出身于没落的贵族世家一流,真说起来,倒勉强和皇亲国戚沾亲带故的。卓勤言娶妻后,卓夫人靠着娘家以前的关系,才替卓勤言运作进了检察院,几年下来,坐上了副都御史的位置。
若是顺利,上头的左右都御史下位后,卓勤言接任的可能性十分之高。而卓勤言,是夏家的人。
沈家,夏家,承王,咸阳候,京城的这些势力,似乎已经牵扯进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