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幸运的,却也是不幸的。幸运的是她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不幸的是,她丢了自己的身份。她不能再像正常人一样再到处乱走,甚至无法和亲人光明正大地见面,她每日都要提心吊胆,怕自己假死的事败露。杨究,你想过她吗?”
谢池春望向杨究,面色平静,可那双眸子中,却带着一股让人难受的哀伤。
她素来会忽悠人,就算是杨究,一个再强大的人,只要被拿捏住了弱点,都会变得好对付,尤其是她先前来了一趟,就已经将杨究的思绪打乱了。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杨究的语气变得格外地认真,他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忽然变得与自己伪装的不一样,亦或是他突然就不想伪装了。
听到他的话,谢池春嗤笑了一声:“她自己的选择?不,是你将她逼上了这条路。如果不是你,她不会遇上沈监副,就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她或许还是会如以往那般过得辛苦,但是她的身,是干净的,心,是自由的,她还有她的家人,而非如今只能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她是有错,但错得最离谱的,是你。”
“你想要为你父母报仇,你觉得你父母冤屈,那你怎么就不想想,赵姨娘她也很委屈!”谢池春的语气猛地激烈起来。
杨究听到这,猛地站起了身,冲着谢池春吼:“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杨究这一喊,让谢池春愣住了。
不是,她虽然觉得自己这个计划或许会触动杨究,但是她没想到杨究的反应会这么大,这还是她先前想象中聪慧,冷静,有心机的杨究吗?还是说,这是杨究选择的另一个伪装。
谢池春一时之间懵了,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来。
“是她自己选择的,是她自己!如果她不选择沈学明,我会娶她的,是她自己选择,是她放弃了我。”杨究的眼中有火,隐约间似乎还带了一丝脆弱。
这个表现,让谢池春又愣了一下。
这杨究……不会是——喜欢赵姨娘吧?这个发现,让谢池春微微瞪大了眼,一时之间更加不知道要如何反应了。
杨究说完之后,大概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人了,转过头,避开谢池春的视线,又坐了下来。
瞧他这样,谢池春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杨究这是在做戏,还是真情流露?做戏也不是没有可能,以此来表明自己真的是因为赵姨娘才进的沈家,否认父母与沈家之间的恩怨,从而否定自己的杀人动机,将自己摘干净,但真情流露,也不是不可能。
她也算是对忽悠人这种事熟门熟路了,可是她能够在说出赵姨娘如何如何后,那么悲哀地看着他,是因为使劲在脑海里想她爹去世以及其他的伤心事,所以才会让人感受到她身上能够引起人共鸣的悲哀了。如果杨究是演的,那……
谢池春只能说,自己真的是技不如人了。
“若你真的中意她,何必要将她引到沈监副面前。人的感情并不能作为全部,她有家人,有迫于无奈,你不该用这些去挑战她对你的感情。”谢池春稍稍收回了心思,开口说道。
这句话,已经偏移了她的计划。
但谢池春并不惊慌,这种情况她也预料到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杨究闭了闭眼,没说话。
谢池春见此,也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后,复又开口:“杨究,当年你父母到底撞见了什么,才会被沈家杀人灭口?你想要杀掉沈监副为你父母报仇,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报的不过是最表面的仇,你的仇人,不止是沈监副。”
这是她的第二个计划。
第一,用杨究对赵姨娘的愧疚,以赵姨娘的可怜来击破杨究心防,第二,杨究既然想要报仇,那就拿报仇这件事来说。如果如她所料,是因为遇上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么当年真正意义上害死杨家父母的,可就不是沈监副一个人了。她可以利用报仇这一点,让杨究吐露真相。
当然,两者是可以共存的,两个都用上,若是其中一个不行,那也还有第二个。
杨究依旧没有说话。
谢池春不急,继续往下说:“你做了那么多,甚至舍弃了赵姨娘,但最后依旧没有真正替你父母报仇,沈监副是死了,可真正的幕后真凶,却依旧高枕无忧,杨究,这就是你的报仇吗?我原本是有些佩服你的,我爹教过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小觑任何一个人,我对他这话,其实有些不大苟同,在我看来,我爹是最最聪明的人,而我,是由他亲自教导,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够超越我?可直到我遇上了这个案子,你很聪明,做得也很完美,而你能够蛰伏多年,为父母报仇雪恨的这番勇气和魄力,都是让我佩服的,可如今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杨究终于有了动作,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迎上谢池春的视线。
“你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沈监副是什么人?不过是小小一个钦天监,虽然是官,但是个无足轻重的,他的死,根本就不会引起太多的波折,而背后的元凶,才恰恰是位极人臣,你不敢去找那些人报仇,因为你知道,你不过是一只蝼蚁,根本无法撼动他们,你并不是真正地想替你父母报仇,你若是找那些人,你会死,所以你最后只会把自己的恨意发泄在一个无关紧要的沈监副身上,你觉得,杀了他,你就是替父母报仇,你没有了遗憾,对得起你父母。杨究,你不过就是在自欺欺人!”
说到后头,谢池春的语气猛地激烈了起来,甚至带着些不屑。
“你懂什么?”杨究再次冲着她喊。
见他如此,谢池春心里隐约明白,她这次倒是真的抓准了杨究的弱点。赵姨娘于他而言,能够影响他,而父母之仇,才是真正的致命之处。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后面的话,谢池春已经有了成算。
她冷笑了一声:“我不懂?知道江南贪污案吗?我爹,是启叶县知县,因为这桩多年前的贪污案,被贪污案幕后主使暗杀,我从一个官家女变成了孤女,我千里迢迢赴京,就是为的找出贪污案真相,还我父亲一个公道。我为女子,世人多不容,我都愿意顶着这些流言蜚语,而你杨究呢?你做了什么?我以前佩服你,而我现在,瞧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