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有泥土,意味着皎月曾经穿着这双鞋走过一些泥土较多的地方,不经意沾染了这些。
这件事乍一看并不奇怪,可仔细一琢磨,就有些古怪了。第一,皎月是位艺伎,这样身份的人,没有什么机会出门,她们虽然赚的银钱多,但是却没有太多的自由,平日里都受假母管教。往日里也就每月固定那几日,或是遇上了特地的日子,才能同假母告假出游,这么一来,单是在赵五娘家,皎月总不至于下地种花去了,否则哪来的这些泥土?第二,她们这般身份的,时常接客,屋子里自然要打点干净,皎月身边又有丫鬟伺候,衣物清洗这些事,根本无需皎月动手,丫鬟自然而然会尽快将这些脏了的东西清洗掉,而非留在这里。
昨日,皎月接了客,也就是说,这鞋子按说应该不是昨夜留下,既然不是昨夜,那为何丫鬟不在昨日就将绣花鞋取走清洗,而是留在了这里?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这绣花鞋上的泥土,怕是可以大做文章。
心里将这些发现一一记在心中,准备过会好好询问假母同皎月身边的丫鬟。
在谢池春忙碌这会,林慎独也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来。
“死者身上无明显伤痕,死亡时辰是在卯时到辰时之间,至于死亡原因,”林慎独微做停顿,似乎轻飘飘地瞥了仵作一眼,这才继续开口:“致死原因是一针封喉。”
话音一落,众人都是一惊。
仵作的反应最为激烈:“不可能,死者的喉部根本就没有伤口,若是封喉而死,脖子上也不可能毫无血迹,你这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杭大人也有些愣,他觉得仵作说的话是对的,常理来说,的确应该如此,可他又觉得,只要林慎独不是个傻的,就不会在这个时候睁眼说瞎话,所以,这里头到底是有什么文章?
谢池春还没走近,就听到了林慎独的话,她自然是信他的,是而心中讶异,快走了几步,靠近了床前。
她走的并不算近,以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死者的脖子上,的确不像是有伤口,可林慎独不会无的放矢。
谢君庭似乎也来了些兴致,他上前几步,林慎独见此,往旁走了几步,主动让出了位置,让谢君庭可以观察得更加仔细些。
林慎独自然不可能睁眼说瞎话,他这么说,自然是因为他的确在死者的脖子上,发现了伤口。谢君庭仔细瞧后,也证实了林慎独所说,他在死者的脖子处摸索了一会,随后竟是从身体上拔出一根十分细长的银针来。
“银针?”谢池春惊呼出声,杭大人也一脸茫然,而仵作已经有些吓傻了的模样。人是他亲自检查过的,可这银针也的确是他亲眼看到谢君庭从死者体内取出的。
“这究竟是如何办到。”谢君庭也蹙起了眉,他办过不少案子,这次的古怪,还是他头一次所见。死者应该是被人用银针插入了喉下脉膜,脉膜伤口虽小,可是一触便死,可问题在于,对方到底是如何将银针扎入喉下脉膜这个位置。若是刺得不深,便不会致命,想要致命,必定是刺到了喉下脉膜,这恐怕就不是什么力气大不大的问题了。
杭大人瞧了,忙问:“真是一针封喉?”
谢君庭颔首:“应是伤到了喉下脉膜的位置。”
“脉膜?”谢池春更加震惊。
谢君庭仔细打量了一下银针,心里头的沉重越来越深。杀人者,必然十分了解人体穴位,否则如何能够一击就找准脉膜的位置,同时,对方的本事,也让人匪夷所思,能有多少人能够将银针轻易插入体内,并且直接刺入脉膜位置,且被刺者毫无挣扎,毫无反应的?
“仲书,你行走江湖多年,可有听说过有这种本事的人?”谢君庭问。
苗仲书迟疑了一下,面色沉重:“这恐怕……是得内力深厚之人。”
“内力深厚……”林慎独低头重复了一句,一个艺伎,即便有些名气,可又哪里招惹得到这些江湖中人,这里头毕竟大有文章。而且,也非个个江湖人都有此本事,江湖虽大,可大多人都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罢了,像是谢池春这样的,凭着一身蛮力,学上几招,恐怕也能在江湖上占个位置,由此可见,这江湖上真正懂内力,且能一针取人命的到底能有几个了。
这样的人,当真是取人命于眨眼之间,可这样的高人,大多隐世,江湖上能有几个这样的人。若是真的要有……
“江湖上有一杀手组织,藏龙卧虎,名为潜龙。潜龙有一杀人榜,上头共有百名杀手,后头的那些不提也罢,可榜上前三名,的确是难得的高手,若是他们,或许能够办到。”苗仲书继续说。
潜龙的杀手的确有嫌疑,可是,换而言之,定价高,哪有人会花那么多钱,去买一个艺伎的性命?普通仇杀,真的到了买凶杀人的地步,寻个普通杀手也就足够,何必要费这些心思,杀鸡焉用牛刀?除非,对方要的根本不是区区一个艺伎的性命,而是另有目的。再退一步,这些所谓的高手,杀人厉害,可到底有没有这种内力,能够一针取命的本事,还得另说。
“除了内力深厚之外,是否有其他可能?”一旁的林慎独开口问了一句。
苗仲书摇了摇头:“或许是我将此事想得严重了,但是我的确最先想到的是这一点。如果没有内力的话,那么此事想要成事,恐怕得多费周章。”
假设凶手并非是内力高深之人,那么,他要如何做到这种程度?
谢君庭在琢磨,谢池春同林慎独同样在琢磨。
首先,凶手必然是个熟悉人体穴道之人,这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学医之人,对这些部位了如指掌,自然也就知道如何杀人于无形,第二,学武之人。学武之人同样知晓人体穴位,不过,相比较前者而言,后者恐怕很少会精细到能够一针就扎准脉膜位置,真到了那个地步,恐怕也是个武林高手了,这就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去。
所以,如果凶手不是武林高手的话,那么最有可能的是——学医之人,且十分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