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脸色苍白地回到家中,娘瞅见我那副模样,顿时一脸震惊,旋即急匆匆请了仙姑前来。
仙姑眯着眼睛审视我,问起昨夜遇到了什么事情,我含糊应付,说是没啥事。娘一把抓过我的衣兜,摸索一阵,摸到那个平安符,神色才稍微缓和下来。
“终究还是个嫩娃儿,难承大业。”仙姑最后这么点评了一句。
娘听罢,这才放下心来。
日子 过得很快,娘的肚子也日渐隆起,虽仅五个月身孕,却犹如临盆在即,腹部上一道接一道赤红的妊娠纹,仿佛随时都会裂开。
娘成天抚着肚子,满脸洋溢着期待,逢人便讲肚子里是个带把的娃儿。
村里人也都一口咬定看她这肚子准是男娃无疑,老乐得合不拢嘴,晚饭时还特意多吃两碗饭。
夜深人静之时,我正迷迷糊糊打着盹,却被爹一脚蹬醒,“赶紧去喊稳婆,你娘要生了。”
我心里犯嘀咕不是才五个月么,但不敢多言,麻溜套上鞋子就冲出去找稳婆。
稳婆闻讯火速赶来,屋里传来娘痛苦的嘶吼声,她在剧痛中挣扎了两个时辰,弟弟却迟迟未能降生。
“怕是要出岔子!”稳婆焦急地高喊。
爹一巴掌拍在我后背,“快去找仙姑!”
我连滚带爬地往仙姑家赶,可仙姑听说娘生产不顺,并不愿随我过来,只是递给我一把剪刀。
“让稳婆用这把剪刀帮你娘。”
我哆嗦着手接过剪刀,心里满是忐忑,既担心没把仙姑请过去会挨揍,又不敢对仙姑有半点不敬。
最终我还是带着剪刀奔回家中,见仙姑未至,爹瞪眼就是一巴掌甩过来。
我战战兢兢复述了仙姑的话,爹虽然怒气冲天,还是拿过了剪刀,重重敲响了产房的门。
按照乡野习俗,男人不得入产房,只能通过门缝将剪刀递进去。
有了仙姑赐予的剪刀,弟弟终于呱呱坠地,屋里回荡起婴儿洪亮的啼哭声。
爹的脸色瞬间松弛下来,眼中闪烁着欣慰与得意,整个人如释重负。
然而瞬息之间,尖叫声突兀划破夜空,稳婆面色惨白地跌跌撞撞跑出屋外。
“怪物……那个是怪物……”
爹立马冲进屋内,我也紧跟其后。只见床上躺着双头的婴儿,一个是弟弟,另一个竟是小妹的模样……
我惊骇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然而娘却仿佛对那额外的一个头视若无睹,痴迷地哄着弟弟。
“我的心头肉啊,你长得可真叫人疼惜,你是娘的命根子。”
弟弟啼哭不止,小嘴大张,而小妹的脑袋则紧贴在弟弟颈侧,面色惨白如纸,肿胀异常,半边脸颊扭曲变形,如同怪物。
爹迈步跨进门槛,一把将弟弟从娘怀中夺过,狠心将其掷于炕上,抄起菜刀就欲动手。
刚分娩完的娘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冲过去护住弟弟。
“你要干啥?这是咱家的儿子,你是不是疯了?”
爹握着菜刀,面对情绪失控的娘,眼神中掠过一丝犹豫,片刻后他放下刀,疾步上前紧紧抱住弟弟。
“儿子?我的儿呀!咱老赵家有后了!”
爹泪流满面,抱着弟弟亲不够,但当他目光触及小妹那个肿胀丑陋的头颅时,脸上闪过一抹阴鸷之色。
爹娘相顾无言,娘怨毒地瞪向小妹的脸庞,“不如直接闷死她算了。”
爹沉吟一阵,点头同意娘的决定,随后他扯下卫生纸沾湿,一块块地往小妹脸上捂去。
爹娘脸上呈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解脱与欢喜,娘怀揣着弟弟不停哺乳,尽管弟弟依旧啼哭不止。
“早该把这个赔钱货一同处理掉。”娘恶狠狠地啐道。
随着湿漉漉的卫生纸越堆越高,小妹始终沉默无声,反倒是弟弟越发挣扎起来。原本红润的小脸逐渐转为青紫。
呼吸也变得微弱细弱,先前高昂的哭声渐渐低落……
娘突然回过神来,慌忙阻止爹的动作,迅速揭开覆盖在小妹脸上的湿纸。
果然,弟弟的呼吸又恢复了正常……
爹娘脸色铁青,最终愤恨地将湿透的卫生纸摔在地上。
“等几天出村去医院,把这畸形玩意儿给切除。”
小妹竟诡异地一笑,而弟弟的哭声越发凄厉尖锐,小脸憋得通红发紫。
我恐惧地躲进了灶房,娘生了个双头怪胎的事已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娘躺在床上咒骂个没完没了。
“这些断香火的破落户,就是见不得咱家好。”
爹讪讪陪笑,还拍胸脯保证要给弟弟举办一场全乡最气派的满月酒,让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瞧瞧他们老赵家的大胖小子。
然而,还没等到满月酒的日子,弟弟就病倒了,先是不肯吃奶,只知道嚎啕大哭,接着又发起高热,久治不愈。
原本圆滚滚的小脸日渐消瘦,相反,之前一直肿胀丑陋的小妹,竟然慢慢恢复正常,只是那双眼眸深邃冰冷,透露出让人胆寒的寒意。
我偶尔趁娘熟睡之际溜进屋收拾脏衣服,有时不小心和小妹四目相对,她还会咧嘴对我笑,无声地唤我哥。
我顿时遍体生寒,低头匆匆逃离屋外。
爹再次请来了村里的仙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