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越的话看似冷漠，但实则是在告诉顾盈盈接下来该怎么做。
文是可怜。
然而，他们的计划，不会因为文一个人而终止。
病毒一日不除，就好像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刀，让他们活的心惊胆战，对无辜的民众来说，也是一种威胁。
他们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而顾盈盈能不能快速采集到新样本，则是关键。
“我知道。”顾盈盈敲了三个字在聊天框里。
她无论做什么事，一向都是果决不拖泥带水的，很少有多愁善感的时候，她觉得，为了别人难过，纯粹是浪费时间。
可当看到文的模样时，她突然心情难以自抑。
悲伤，心疼，无止尽的在心头蔓延。
和裴子越结束聊天后，顾盈盈收好手机，在屋顶又坐了会儿，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浩渺的苍穹，天上无月，也无星。
看了足足有一分多钟，顾盈盈倏的起身，沿着屋顶走了几步，然后一跃而下。
她动作幅度很大，但落地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落点，恰好是文最后消失的房间。
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满室的晕黄灯光，立刻从门缝里流泻了出来。
顾盈盈左右张望了下，发现没有人，闪身钻入了屋内。进屋后，顺手把门关上了。
门一开一合，发出轻轻的吱嘎声，引起了匍匐在桌前写什么的文的警觉，他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犀利的目光，朝门口看来。
顾盈盈的脸，是伪装过了的，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上了年纪的妇人。
文第一眼没有认出她。
然而，当顾盈盈和他对视时，文透过她独有的那双清冷的眼神，认了出来，与此同时，卸下全身的警惕。
“是你。”
“是我。”顾盈盈弯了弯唇，回道。
再简单不过的对话，说话之人的心境，却和从前大不相同。
物是人非，造化弄人。
文姿势随意的坐在地上，他的面前摆了一张四五十厘米高的矮桌，上面铺了雪白的纸，纸上才书写过的墨迹，有些还没干透。
顾盈盈走过去，在矮桌对面坐下。
她盯着文虚弱苍白的脸，问道，“你和烬到底怎么回事？你很聪明，应该知道病毒对这个世界的威胁有多大，为什么你们还助纣为虐？”
就算烬和文对不起过她。
然而那都是过往了。
顾盈盈相信，烬和文恶归恶，但良知起码还在。
否则，当初也不会和她联合，对付长街的那一群人。
文的嘴角蔓延起一丝苦笑，他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薄薄的声音从唇里蹦出来，“身不由己，一言难尽。”
文笑起来时，依稀有了几分记忆中，温文尔雅的模样。
听到身不由己四个字，顾盈盈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后，文没有再说话，他埋首在矮桌上，奋笔疾书。每写几行字，他就要停下来歇一歇，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似体内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期间，顾盈盈也没有出声打扰。
如此来回几次后，文足足写了有好几页纸，最后才停笔。
然后，又从矮桌下拿出一摞纸，上面也有字迹，是顾盈盈来此之前写的。
文将纸张分成两份，递交给顾盈盈，并告诉她，其中一份薄的只有几张纸的交给烬，而剩下一摞厚的，则有顾盈盈想知道的一切。
这架势，颇有几分交代后事的模样。
顾盈盈接过。
手里的纸明明很轻，但此刻顾盈盈却莫名觉得，它们有千斤重。
说完，文撩起袖子，把胳膊伸到顾盈盈的面前。
他的皮肤，透着一股病态的白，纤细的手腕，能清楚看到皮下分布的一条条跳动的青筋。
顾盈盈朝他看过去。
“我感染病毒有一段时间了，病毒早就侵入血液中，采集我的血，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说了一大长串，文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不得不停下来，缓了一阵子后才继续道，“他们每研究出来一种病毒，都会拿我做实验。所以，你要的样本数据，我血液里都有。”
顾盈盈心惊。
她难以想象，文这幅虚弱至极的身体，究竟承受了多少。
见顾盈盈迟迟没有动作，文从矮桌侧边附带的抽屉里取出两样东西，一次性隔离手套，还有一支针管。
把这两样东西推到顾盈盈那边，文催促道，“开始吧，时间不等人。”
文是冰雪聪明的。
顾盈盈进屋之后，对于这趟来的目的，一个字都没提起。
文却通通猜到了，并且不等顾盈盈主动提，就给了她想要的东西。
顾盈盈抿了抿唇，带好了一次性手套，她拿起文提供的针管，把锋利的针尖，刺入了文的手腕。
透明针管中一点点上升的红色液体，像极了盛夏绽开的罂粟花。
妖娆美丽，却暗含了极大的毒性。
顾念着文的身体不好，顾盈盈抽了半管血就打算停手，然而却被文抬手止住了。
“已经够了。”顾盈盈皱眉。
“多抽些吧，预防万一。”文捂着唇，声音伴随着咳嗽。
文没有告诉顾盈盈的是，他这幅身体，早就不堪重负了。若不是为了还想见到烬，而吊着一口气，现在的他，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他自己都不确定，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如果，万一他走了，顾盈盈那边的研究又没有什么名堂，又恰好采集的样本不够用了，到时候再想拿到病毒样本，难如登天。
因此，还不如这会儿多抽一些。
反正他是将死之人，少一点血也无关紧要。
抽了满满一管血，针剂不方便携带，顾盈盈赶忙把抽出来的血液注入到，她随身携带的小瓶中。
知道这是文的心血，顾盈盈一滴也没有浪费。
拧好塞子后，顾盈盈起身，准备想办法离开了。
因为时间不等人。
被抽了一管血，文的脸色，比顾盈盈进来时，更显苍白了。
他挣扎着站起来。
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文却足足用了一分多钟。
中途，顾盈盈出手，想扶他一把，却被文厉声制止了。
“别碰我，会传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