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柳脸色不见好，还是忧心忡忡。
卫芷只好站起身，打趣道：“要不这样，我们干脆装病，或许这样父皇就心软了呢。”
她只是想抖逗一逗烟柳，以为烟柳会呸呸呸的拒绝，让自己不要说这种丧气话。
但是没想到，烟柳居然认真的沉思几息，赞同道：
“是啊！若是殿下装病，或许圣上听说了之后，就不忍心责罚殿下了呢！”
她越想越觉得此法甚好，已经开始激动的准备妆容。
此时忙活起来，原本脸上的沮丧便消失的一干二净，满心只剩如何才能将陛下骗过去。
卫芷匪夷所思看着忙活的烟柳，好奇道：
“你这可是欺君之罪，现在怎么不怕了？”
“明华要做什么欺君之罪？”
就在两人争执之间，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卫芷疑惑的看过去：“李悟之？”
李悟之难得的展露几分异样的情绪，看向卫芷的眼光幽深不定，让卫芷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她见李悟之似乎格外不同寻常，于是也不顾的与烟柳的玩闹，对烟柳道：
“你先出去，我与将军有话要说。”
烟柳往常便有些怕李悟之，此时见二人之间气氛怪异，当下不敢反驳，低着头退了出去。
李悟之看也没看烟柳一眼，等她走后直接进屋，反手带上了房门。
“你这是做什么？”
卫芷困惑不已，昨天李悟之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似乎……
有些陌生，又格外熟悉。
李悟之看向卫芷，沉默许久，半晌才哑声道：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卫芷没想到他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当下没了耐心：“本宫当然好好的，你别咒我。”
恶语相向之下，本以为李悟之会生气，谁知他竟然释然的笑了笑，轻声道：
“是啊，明华怎么会出事，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梦中尸山血海，仿佛现实的延续，但走向与如今大相径庭。
在梦中，他依然是武陟先生，但这次没有卫芷找上门合作，相反，卫芷与驸马浓情蜜意。
而他……竟然连同敌国，用武陟先生的名号，倾覆了大启。
为的是给被武帝害死的父亲报仇，也为了将大启重新洗牌，试图推出一个真正贤明的君主。
但是一切向着最差的方向而去。
最后大启是倾覆了，但是因为赵王的贪婪，大启皇室最后竟然一个不留。
就连卫芷……
思及此，李悟之痛苦的闭了闭眼，忍不住上前一步，将卫芷搂在怀中。
“对不起。”
卫芷原本挣扎的动作一顿，被他忽然的道歉弄得摸不着头脑。
她不再挣扎，疑惑的看着李悟之，下意识轻声问：
“出什么事了？你把邹佑寒杀了？”
李悟之听到邹佑寒的名字，眼前浮现出卫芷梦中卫芷的死前惨状。
他当下心中泛起无尽的杀意，转身就走。
“？”
卫芷拉住他，对他今天的种种反常格外困惑：“你去哪？”
她的公主府难道成了菜场不成，怎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李悟之声音一沉，咬牙道：“我现在就去杀了邹佑寒，还有那沐府小姐。”
他双目猩红，被困在那卫芷死时的画面中，直到此时见到鲜活的卫芷，才升起几分安定。
卫芷闻言脸色一变，慎重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质问他：
“你为什么要忽然杀他们，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拉着李悟之不让他离开，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不断的质问：
“还有，你忽然来找我又是为什么、又为何要对我道歉？”
这一世的李悟之从来没有对不起她，上一世……
上一世的李悟之早早消失，她甚至不知道对方的死活！
但是现在李悟之的忽然反常，像极了当初新婚之夜醒来的自己。
她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坚持要问出个答案，直接道：
“李悟之，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还是想起来什么了？”
李悟之闻言一愣，回身震惊的看向卫芷：“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头脑反应极快，迅速想起卫芷自新婚以来的不同寻常。
莫非……
他怔怔的看向卫芷，忽然问道：“大启三十七年，你在做什么？”
今年是大启三十五年。
但卫芷明白了李悟之的意思，她瞬间陷入悲切，喃喃道：
“大启三十七年，我……大概是我的死期。”
那一年，赵王叛变，敌国入侵，所有的一切瞬间天翻地覆，卫芷没有死在兵荒马乱中。
却死于最爱人之手，屈辱的咬舌自尽。
李悟之闻言不再怀疑，梦中的他同样见到这一幕，带着悔意替卫芷收了尸。
而后杀了赵王与邹佑寒，将沐梓烟贬为军妓。
而后……
“而后呢？”
卫芷愣怔听完，催促他，只听他继续道。
“我本想下去陪你，但想到你最以大启为荣，便只能放弃武陟先生的身份，以镇国公的名义，登上了王位。”
“将你封为护国长公主，与我共享江山。”
他看向卫芷，郑重且悲痛：“上一世你没能亲眼见到，这次，我想亲口听到你的回答。”
“明华，我这次不会与赵王合作，我会扶持太子，这次让他封你为最尊贵的长公主，你愿意吗？”
……
五年后，护国寺。
卫芷轻装便行，伪装成普通妇人混在人群中，看向院中的菩提树，嘲笑身边抱着孩子的男人：
“让你当初将玉佩偷走，现在好了，上面光秃秃的，丑死了。”
李悟之忙着哄孩子，腰间挂着当初卫芷扔在树上许愿的玉佩，不在意道：
“你的玉佩不给我给谁，挂在这里风吹日晒才是浪费。”
“歪理。”
卫芷瞪了他一眼，接过孩子：“来，娘亲抱，别跟你爹学坏了。”
李悟之皱着眉扶着卫芷，而后将孩子抢回来，放在地上道：
“多大的人了还要抱，自己走。”
别累到他的华儿了。
卫芷无言语对，蹲下身对孩子道：“抱歉呢，娘亲嫁了个这样的人，长公主的名号也压不住他。”
哪怕现在卫芷成了仅次于皇帝哥哥的长公主，却还是要被李悟之管着。
李悟之牵过卫芷的手，两人一起走入殿中，
“没办法，劳烦华儿忍忍，我可能下辈子才能改了。”
他声音含笑，对这一世的美好至今珍之若重。
他承诺给卫芷的，如今都已经办成了。
大启国泰民安，迎来了一个真正的贤明君主，卫芷是大启最尊贵的女人，且两年前终于同意嫁给他。
如此便够了。
李悟之看着堂前的观音像，却在心中默默反驳。
“一世还不够。”
“我欠她一世，补给她一世，却仍然贪心，只愿还有来世。”
“与她生生世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