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有这么多的保障，卫芷并不觉得，父皇会当真对自己做什么严重的责罚。
逼近前一天晚上还在参加宫宴，若是转头便将公主重惩。
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宫内又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辛了呢。
卫芷相信父皇是个爱面子的，绝不会任由这种流言甚嚣尘上，所以会从根本上杜绝。
这下子，就更给了卫芷几分保障，让她能心平气和的度过今夜。
然而卫芷却看不到，就在李悟之从转交消失的那一刻，脸上的笑意瞬间沉了下去。
他第一次回头，只是这次眼前只有幽深的小巷，卫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暗夜中。
“明华，你终究还是自己看到了。”
他这些年随着所有人一同为卫芷编织的假象，那慈爱的父亲，仁善的君主，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海市蜃楼。
他知道卫芷早晚有一天会看清一切，但并不希望能这么早。
李悟之早已开始在暗中准备，他要给父亲报仇，要给大启一个真正贤明的君主。
还有很多很多，这些都刚开始做，但他并不希望卫芷参与任何一环。
卫芷从小仰慕的父皇，她大启独一无二的尊贵地位，都是她应该得到的。
即使是自己，也不能轻易将其打碎，让卫芷骤然落入现实的深渊。
思及此，李悟之眸光幽深，看向远处的神色开始紧迫起来。
“应该加快进度了……”
李悟之喃喃自语，加快了回程的脚步。
……
卫芷一夜安睡，她第二天醒来时，一时间甚至忘了昨天的宫宴。
烟柳见卫芷开始挑选首饰，好奇道：
“殿下您今天想穿什么？”
她回忆一瞬，思忖道：“您昨天说，今日陛下或许会过来，不然就穿的……”
烟柳还没说完，卫芷就捻着一支牡丹金簪，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你说什么陛下？父皇为何会过来？”
烟柳愣了，下意识摸了摸卫芷的额头，嘀咕道：
“没发烧啊，公主忘性也太大了。”
她仔细感受一番，确认卫芷一切安好，这才怒了努嘴道：
“殿下您忘了，您昨天才将圣上气着，您不是说圣上今天一定会责罚您吗？”
甚至昨天威远将军都这样说，烟柳觉得，自家公主这一遭，定是躲不过去了。
卫芷神色一僵，不自然的干笑两声，心情一下子不美丽了。
“我给忘了……”
卫芷长叹一声，郁卒的坐回床边，当下连簪子也没兴趣再挑了。
她沉默半晌，缓过来心里的郁闷之后，才朝着烟柳抱怨：
“本宫前几日收到了徐先生的信，说他的第一间书铺已经开张，邀请本宫前去看看呢。”
烟柳想了半晌，才将徐良从记忆深处翻了出来，迟疑道：
“是那个有些疯癫的篆刻匠人？”
她还记得当初公主将这人带回公主府的景象，这位衣衫破破烂烂的先生，在茶厅好一番泼洒笔墨。
害的她洗了好几天，才将椅子上的墨水洗干净了。
烟柳想到这里就一阵牙酸，在心里暗骂此人好生嚣张不长眼。
那可是红木的！再来是个这样穷酸的匠人，都换不来一把椅子！
烟柳心中的不忿从脸上表现了出来，卫芷跟不由得想起那天的景象，失笑道：
“好了烟柳，不生气不生气。”
她将烟柳拽过来道：“现在徐先生开了书谱，他以后就有钱了，你回头讹他去。”
烟柳气鼓鼓，小圆脸便显得更圆了，卫芷好笑的戳了戳：
“不过今天是去不了，否则父皇的人来了，若是看到本宫还不在家，估计责罚又要更重几分。”
烟柳闻言，认同的点了点头，心疼的看着卫芷道：
“也不知道陛下要怎么责罚您呢，你还笑！”
卫芷心中的确算不上十分担忧，但其中的重重思量，却没必要告诉烟柳。
且卫芷有意逗一逗烟柳，此时故意吓唬她道：
“父皇既然这么生气，那么相比责罚，也一定十分严重才是。”
“这怎么行！”
烟柳果然急了，连忙拽着卫芷的衣袖担忧道：
“陛下从来没有重罚过您，怎么如今会因为几盆花，就要重罚了呢？”
烟柳想不通，明明圣上十分宠爱公主殿下，就连有些皇子，都比不殿下的盛宠。
不过是几盆再寻常不过的花，烟柳觉得，既然公主殿下喜欢，那圣上给她就是。
怎么也犯不着责罚啊！
烟柳心中实在是一团乱麻，她更想不通的是，单单殿下一个人这样说也就算了。
就连皇后娘娘，还有一向沉稳有谋算的威远将军，都笃定了殿下会受责罚。
她一张小脸藏不住话，卫芷轻易就能从烟柳的脸上，看出她心中的疑惑。
卫芷顿了顿，到底没有给她解释，只是淡淡提醒道：
“父皇是一国之君，他有他的大局要顾虑，就算再宠爱本宫，心中也到底是有底线的。”
就像父皇为给自己赏赐京中最华丽的首饰，江南进贡的最珍贵的布料。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父皇赠与这一条上。
这些宠爱是他随时可以停下，甚至是可以收回的。
在父皇的预想中，卫芷不过是一个承载皇室华丽的容器。
父皇将自己装点成天下无双的殊荣，以及最惹人艳羡的明华公主。
这所有的一切，不是因为卫芷需要，而是因为父皇需要。
他需要一个精致的公主，来表现出自己的仁善德行，告诉世人，大启皇室都是这样高贵华美的模样。
让世人不敢亵渎，不敢怀疑，不敢觊觎。
这是卫芷从很小开始，就已经看明白的一点。
但她从前总会以为，父皇对自己的好，应当还是存了很多真正的疼爱的。
然而后来种种，无不是在残忍的告诉卫芷，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虚假。
自己对于父皇来说，当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摆件。
今天这个摆件可以叫卫芷，叫明华公主。
同样的，若卫芷一心与父皇背道而驰，那么卫芷相信，或许父皇随时有可能将她换下去。
偌大的皇宫，想要无声无息收回公主的宠爱，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好在卫芷看的很开，且她知道，现在的父皇已经没有机会了。
于是卫芷安抚烟柳道：“放心，本宫是太子的妹妹，是皇后的嫡女。”
不是父皇说收回，就能收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