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高又壮的锦衣壮士,穿着宫中特有、能代表身份的黑衣官服。
手中还握着印有圣上印鉴的弯刀,仅仅一个刀柄,都能看出其尊贵无双。
而此时宽肩窄腰,腿长身高的赵越,几乎要哭了出来,苦着脸双手合十,恳求卫芷:
“长公主殿下最是心善,是宫中最尊贵的公主,您不差我这点钱,放我一马吧。”
卫芷不为所动,接过太医递来的明细看了一眼,看着最后得出的天价价位,默默同情了一把赵越。
恐怕接下来一年,赵越都要带着伤当差了。
而伤,自然是被无钱可用的赵夫人挠的。
她目光隐晦的落在赵越脖颈看了一眼,随后飞快移开视线,摸了摸鼻子道:
“是有点多,那要不这样吧。”
见卫芷似乎要松口,赵越眼中发出兴奋的光,觉得以卫芷的财力,或许会直接将其免除。
“谢殿下,怎么处置我您尽管说!”
赵越仿佛已经看到卫芷撕碎欠条,提前开始讨好道:
“我就知道殿下是京中最菩萨心肠的公主,有您在,我的婚事算是保住了……”
“那就分期付款吧。”
“分期好啊、分期,嗯?什么!您要是要我赔钱?”
卫芷看着瞠目结舌的赵越,微微皱了皱眉:“怎么?本公主还不够宽限吗?”
赵越无论如何想不到,卫芷居然真的开始扣起自己的钱来,他心绪大起大落,满眼悲痛看着卫芷:
“殿下,微臣真的没钱了,您要是真想要,那就干脆拿我抵押给太医院吧。”
他想起坊间传闻,已经替太医院想好了说辞:
“反正微臣一个铜板也拿不出来,我听说太医们会用药人试药,真不行您就把我留在太医院。
当了药人记得给我包吃包住就行,告诉我夫人一声,就说我去抵债了!”
这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样子,滚刀肉一般让卫芷无可奈何。
卫芷嘴角抽了抽,鄙夷的看着装疯卖傻的赵越,终于看不下去,将他打断:
“行了,别装了,你有没有钱本宫能不知道?”
这赵越从小就是个貔貅,手上但凡有一点钱,都不会向外人透出来。
他攒钱的想法也很简单,赵夫人出身工部,是朝廷中油水最大的院子,从小就被锦衣玉食的养着。
而从小看上她的赵越,便开始了艰难的攒钱之路,只为了将来成婚后不让她受委屈。
赵越成天表面卖惨,可看看赵夫人被养的如花似玉,便知道他肯定不是表面上的穷酸。
然而赵越无论如何不肯承认,他点头哈腰看着卫芷:
“殿下,微臣上有老下有、微臣还没下呢!您不能因为这几株草药,就让微臣无家可归!”
他见卫芷迟迟不语,便干脆赖上了卫芷:
“太医院不要微臣也行,那微臣就跟殿下回去,给您当牛做马,您记得给我开工前……”
“赵大人想跟谁回去?”
就在赵越持续装傻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赵越的声音随即一顿,疑惑看向门外,随即瞪大了双眼。
“镇、不是,将军!您怎么也来了!”
皇宫夜深之下,连鸟雀的声音都被隐了下去,更使得走入的那道人影,尤为醒目了起来。
来人皂靴长袍,墨色衣角绣满金丝银线的暗纹,翻转间行云流水,在稀疏的月色下带着墨痕。
李悟之身披狼毫大氅,领口滚着一圈灰狼皮毛,衬得他更加面若冠玉,轮廓冷毅疏离。
他一如内,围在药方的诸人下意识让开一条道。
卫芷坐在正中那突兀的桌椅前,葱白的双手还握着一直狼毫青玉笔,指尖盈盈如玉。
他踏着月色,月光本照不进这逼仄的药房,但被他流光一般的长袍一带,药房便也熠熠生辉了。
卫芷坐在中间,须得仰头才能看清他高大的身影。
可宫人们手中的提灯太低,又不够亮,实在照不到他神色莫测的脸。
李悟之身后是柔和的月色,衣角沾上几分宫灯的缱绻,本该最突出的一张俊脸,却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见过威远将军。”
宫人齐齐行礼,太医们也敬重他,目露钦佩的为李悟之躬身见礼。
赵越从刚才开始就愣在当场,他终于被此时的声音唤醒,见到救星一般迎了上来:
“将军!您怎么也来了,是圣上让您来帮我们的?”
李悟之自从太子身边离开后,便入朝为官,后来远征沙场,在外的时间远远高于在京城。
以至原本一起长大的这些兄弟们,想见他一面也是难上加难。
卫芷看着赵越激动的样子,视线落在李悟之身上打量一圈,有种莫名的直觉。
李悟之忽然出现,恐怕不是来为他撑腰的。
果然,李悟之见到扑上来的赵越,皱着眉用刀柄将他推开一步,又问了一遍:
“赵翎卫长还没回答我,您想跟谁回去?”
“啊?这……”
赵越不明所以,李悟之这样直呼他的官职,一般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他脸上轻松的神色暗了暗,疑惑的看看卫芷,又看看李悟之。
不是说这两位闹掰了吗?怎么公主这次见了他,还没有跳出来阴阳怪气的互骂?
孙越想转移话题,拉着李悟之往外走:“这都是小事,将军别放在心上,咱们还得接着查贼人呢。”
李悟之垂眼到过他伸来的手,视线又落在卫芷书中的欠条和满地浪迹上,大概明白了什么。
“慢着。”
还没等李悟之作何反应,卫芷已经反应过来,开口留下了赵越。
赵越没能糊弄过去,背影再次一僵,悄悄和李悟之使眼色:救我!
李悟之只当看不见,对上卫芷玩味的神情,一切如常道:
“殿下有事?”
卫芷见他装傻,也不含糊,起身将欠条拍在李悟之身上:
“这是你的老部下欠的钱,他说他还不起,你这个长官就替他还吧!”
李悟之在成为真正的大将军之前,的确曾就任过一段时间的近卫长。
官职正三品,已经普通武将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
不过也仅仅是一年后,李悟之得了去边疆的机会,于是不顾所有人的劝阻。
直接脱了近卫的华贵鱼服,换上风尘仆仆的甲胄去了边疆。
而卫芷与他关系开始变得生疏,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殿下这是讹上微臣了?”
李悟之声音清凉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将险些陷入回忆的卫芷惊醒。
她平视李悟之,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胸膛,从他的衣襟中发现了一抹雪白的里衣。
似乎是刚才穿的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