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不了坏不了，殿下您放心。”
一个与卫芷有过几面之缘的皇城护卫嬉皮笑脸，扶起了被他撞倒的一篮子药草。
皇城护卫大多为世家子弟，身份地位皆有之，并不能以简单的宫人奴仆一语概之。
对于卫芷来说，这些从小便相识的侍卫们，更像是宫中的玩伴。
她横了说话的侍卫一眼，冷笑一声：“林小使，你还有脸笑，本宫怎么记得你上次被打哭？”
林役一噎，脸色变得窘迫了起来，苦笑着向卫芷告饶：
“殿下我知错了，我以后肯定对太医院的诸位更尊敬些，您就别戳我的老底了。”
他抱着刀连连后退，最后干脆一闪身，躲进了一间房间假装搜索，只留下一道忙不迭的声音：
“殿下您可千万别提这件事了，微臣脸都在皇宫丢尽了。”
卫芷看着落荒而逃的林役，挑了挑眉转身离开，去找别的侍卫的茬。
这些人大多都是京城官员子弟，从小就在京城长大，十几岁时便进入了皇宫。
卫芷对这些人的熟悉程度，也就比对李悟之少了一些，手中多的是他们的把柄。
她抬步走入一件药方，就见一个满脸冷肃，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弯刀侍卫，正在翻箱倒柜。
“咳咳……”
卫芷轻咳一声，瞬间这人身影一僵，原本气宇轩昂的人无端气短了几分。
赵越缓缓转过身，僵硬的身体写满了抗拒，仿佛卫芷是什么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殿下，您怎么来了？”
他强装淡定，分明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冷脸侍卫，此时面对卫芷，心虚的像是欠了卫芷八万两。
卫芷微微一下，笑容亲切无害，状若无意的开口问候：
“我听说父皇又给近卫降薪了？赵大人的日子可还好过，需不需要本宫接济接济？”
赵越父亲是京中御史台的官员，平日里最是清贫守节，连带着赵越也是个刚正不阿的人。
可偏偏赵越娶了为奢侈成性的夫人，动辄一掷千金，花银子如流水。
身上随便拔出根毛，都能抵得上赵越的一个月俸禄。
可偏偏赵越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但凡夫人开口，哪怕砸锅卖铁、厚着脸皮找老父亲讨要，也要给夫人花。
赵老先生一声清贫，何曾见识过这种骄奢淫欲的场面。
于是给了几次钱后，见赵小夫人花钱实在厉害，便干脆再也不见赵越。
而此时赵越见到卫芷如此心虚，便是他当真欠着卫芷不少钱。
卫芷表情无辜极了，等赵越已经开始坐立难安的挠头，这才缓缓开口：
“赵大人也真是的，你看看这些草药，您这一番翻找，少说也得让太医院损失上百两。”
一听百两银子，赵越被吓得心跳骤停，瞪大了双眼控诉的看着卫芷。
他眼中的未尽之言卫芷看的一清二楚，无非是皇宫近卫，拥有无上特权，想怎么搜查就怎么搜查。
这么多年来，他们搜过的皇宫内院没有上百也有八十，无论是后宫贵人，还是王府宅邸。
谁见了他们不是躬身问好，求着他们赶快搜完离开。
还是第一次，搜查的时候有人站出来，直白的指出了他们这一番动作，会浪费多少钱！
赵越脑子闪过许多，最后看着满地药草，晕晕乎乎的问：
“殿下，您不会是、要微臣，来赔这些药草的钱吧！”
他低沉的嗓音终于破音，越说越悲痛，最后瞠目结舌。
卫芷耸耸肩，摊开双手示意凌乱的地面：“总不能是本宫来赔钱吧，这是本宫弄坏的吗？”
“……回殿下，不是。”
卫芷又道：“那这是谁的药草，是你的吗？是你的那就不用赔了。”
赵越声音都蔫了：“不是微臣的。”
“那不就对了，你还有什么疑虑？”
卫芷扬眉看着被五斗米压垮的赵越，甚至好心情的笑了笑：“那就赔钱吧赵大人。”
她随手一招，便有围观的太医上前，在卫芷身后放了张椅子，又摆了面桌子。
卫芷看着空荡荡的桌面，轻咳一声：“笔墨呢？本宫来给赵大人算算帐。”
她适时抬头看向赵越：“赵大人不介意吧？您想亲自算也行，就是大概会慢一些。”
这次就连赵越自己，也忍不住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慢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一个御史台的父亲，儿子最后却进了皇城但护卫，可想而知赵越的文采有多么不堪入目。
赵越苦着脸，看着鱼贯而入的宫人们，将地上凌乱的草药一一捡起。
而每捡起一株，一旁的太医遍紧接着记录，通过一双辨别各种草药的眼睛，轻易道出此物物价几何。
“天竺葵，三两银子一株，不过这株已经用过些许……”
太医沉吟着，闭上嘴呻吟片刻，在赵越满含期待的目光中，精神一振道：
“那就给赵大人打个折，收您二两好了！”
赵越一口血险些喷出来，他本以为，这太医会将其抹去，不用赔钱了呢！
不赔是不可能的，赵越是穷鬼，但他不知道的是，太医院同样是宫中知名的穷鬼。
如今难得有了卫芷撑腰，他们摩拳擦掌，为了给卫芷省省那红木箱中的金锭，可不就要加倍坑赵越一笔。
耳聪目明的年轻太医执笔，写下一串串让赵越心惊肉跳的字眼。
“白术三株，赵大人您真是力大无穷，能将这干药草生生碾成粉。”
他随口调笑一句，看着赵越脚下三柱白术粉末，庄重的记下一笔：
“这三株可不便宜，原价一株八十两，但鉴于年份久了些，就一共收您二百两好了！”
“二百两！”赵越生人勿近的脸终于表情皲裂，急忙上前捂住太医的笔墨。
她求助的视线落在卫芷身上，言辞恳切道：
“殿下，微臣真的知错了，您不能用这种方式罚微臣的银两！”
他豁出去了，梗着脖子来到卫芷身前，气势汹汹、壮志凌云……
然而下一刻，在屋内人紧张防备的眼神中，一掌拍在卫芷身前：
“微臣真没钱了，您那四百两我还没还够么，再多这一笔债，回去夫人会骂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