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悟之原也只是随口打趣卫芷,此时见她如此认真,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隔着远处传来的灯火与卫芷相望,半晌后才轻声道:
“好,我记下了,明华随时可以喊我。”
反正这京城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了,他甚至想在走之前,想办法真的弄死她的驸马。
此时还需从长计议。
李悟之眼眸暗沉一瞬,转眼又恢复如常。
不止要邹佑寒死,最好还要让卫芷自己亲自动手,这样才能确保以后卫芷不会对他念念不忘。
在这一点,李悟之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卑劣。
……
“郡主!郡主上来了,快,披风在谁手上,快给郡主披上。”
“还有姜汤呢?我不是吩咐人去煮姜汤了吗,怎么还没有端上来?”
“郡主小心脚下,别踩水了,小心鞋袜。”
不远处的声音打断了卫芷和李悟之罕见的交心。
卫芷一瞬间目露惊喜,向声音的来源看去,果然溪河郡主已经来到了岸边。
那根锚绳十分结实,由水性好的找的赵姑姑挂在小舟上,然而岸边的人慢慢往岸边拉拽。
这是一个需要巧劲的技术活,否则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一不小心,将整个脆弱的小舟给掀翻了去。
经过了漫长的拖拽之后,溪河连带着小舟总算来到了岸边。
一众宫人惊魂未定,各个连忙迎了上去,又哭又笑的搀扶这溪河郡主下船。
看着众人七手八脚都要过来搀扶,险些将自己看作了弱不经风之人,溪河有些不乐意。
她收回手臂,从小舟上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赶走了最前面的嬷嬷,认真道:
“你们别过来,本郡主又不曾受伤,不需要这么大惊小怪的搀扶。”
然而嬷嬷们担心至极,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眼看着还想伸着手臂迎接。
“都说了别过来!”
溪河想要证明自己无碍,竟然当真站了起来,手伸在前方,拦着众人不肯她们靠近:
“本郡主觉得现在已经不是十分怕水了,我应该可以自己下去。”
她说话间,小舟在岸边摇晃一下,整个人都险些被甩下船。
“郡主小心!”
“郡主,您就让奴婢过去吧,您脚下可还是水呢。”
众人的目光始终紧张的停留在溪河身上,此时见她站不稳,恨不得当场冲上来。
溪河脸色发白,也开始后悔自己方才大放厥词。
她想要收回自己逞强的话,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无论如何也没脸示弱。
眼看着那边溪河在与宫人们对峙,卫芷无奈的叹了口气。
“本宫倒要看看溪河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岸边水浅,更何况宫人们距离如此之近,反正现在溪河就算落了水,也不会再有危险了。
确认她的安全之后,卫芷一改先前的焦急,好整以暇的在一旁围观。
李悟之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对这二人口是心非的相处算是看明白了。
就凭方才溪河也不愿意卫芷下水救她,宁愿自己在水中等候就能看出来了。
显而易见的,卫芷对溪河十分在意,而溪河虽然表面冷嘲热讽,其实也十分关心卫芷的安危。
一个在意对方到,不愿意对方为自己涉险的人,能讨厌对方到哪去?
大概二人从小到大的所谓互掐,也不过是一贯的相处习惯罢了。
毕竟一个尊贵的公主,一个好强的孤女郡主,都不是会示弱的主。
卫芷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发现溪河居然当真如此嘴硬,还在拒绝宫人们的靠近。
她挑了挑眉,暗暗调侃了一把溪河不合时宜的要强。
“郡主,您就听奴婢的,赶紧下来吧。”
王嬷嬷手都举酸了,一把老骨头被折腾了一晚上,早已心力交瘁。
偏偏溪河郡主忽然犯起倔来,谁的话也不听。
此时溪河心中也恐惧到了极点,她双眼紧闭,还是不敢看向水面。
但是只要一动,这小舟便会一阵摇晃,让溪河也不敢再乱动。
“你们……你们往后退些。”
半晌,溪河才颤颤巍巍开口,抖着嗓子道:“你们都退后,给本郡主留些位置。”
众人不得其解,最后还是喜鹊试探着问道:
“郡主,要不奴婢们往前些,您直接跳下来,奴婢接住您?”
“不行!”
溪河坚持拒绝:“你们快退开,本郡主要跳了!”
她在脑中想象一番被众人接住的场景,觉得实在太过没面子,想要自己跳上岸。
眼看着溪河就要跳,口中还一直呵令着众人往后退,态度十分强硬。
喜鹊苦着脸与王嬷嬷对视一眼,两人都对溪河无可奈何,一时间也不敢上前接应了。
溪河双眼睁开一条缝,确认众人都退开了之后,眼一闭心一横,终于鼓起勇气往前跳。
水面泛起一阵涟漪,溪河腿都吓软了,起身的一瞬间,总觉得自己已经落入了水中。
她闭着眼往下跳,本以为能稳稳站在岸上,然而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啊!快来扶我!”
溪河察觉到脚下一滑,想到今晚的宫宴还在继续,坚决不能摔倒一个狗吃屎。
但是宫人们已经被她提前赶走,溪河有些绝望,闭上眼等着自己摔倒在地。
然而过了许久,不止想象中的摔倒没有到来,反而落入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
熟悉在于,她虽与卫芷自小相识,但是从来不曾如此近距离接触过。
尤其是被卫芷拥抱,更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她惊疑不定,以为自己是不是被摔傻了,这才导致见到了幻觉。
而卫芷静静等着她缓过神,等了许久,见她还在自己身上赖着,终于不耐烦,催促道:
“你还能不能起来,腿不行就让嬷嬷将你抬走算了。”
“谁说我腿不行!”
溪河一瞬间炸了毛,这才确认真的是卫芷接住了自己,连忙从她怀里挣扎出来。
她故作镇定的整了整发鬓,颇为不自然,冷哼一声道:
“可不是本郡主要你来救我的,是你自己上赶着来的。”
卫芷甩了甩被她压酸的双手,头也不会的走了,留下一道鄙夷的声音:
“本宫是怕等下芍药一事,父皇责罚起来无人背锅,这才接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