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方才经历过患难与共,卫芷本惊惧交加,却一落地就被武陟一通数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呆愣之后是蜂拥而至的委屈,武陟是什么人,她卫芷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旁人来置喙了。
“笑话!”卫芷冷笑,一把掀开头上的帷帽转身就走:
“我堂堂一国公主,还要受你的教训,你是什么人,我父皇都没这么说过我!”
她气愤,甚至想现在就拿出公主令牌,直接杀回知县府,谅那县太爷也不敢说什么。
武陟只是担心卫芷的安慰,此时也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不该这么打击卫芷。
他追上前,拉着卫芷躲过一波搜查的府兵:“殿下对不住,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躲在一处墙缝,外面是一批批的府兵追捕,卫芷静静等脚步声远去,这才怒视着武陟道:
“我将你推出去是为救你,你却不识好歹,将我好一通训斥,难道不是不识好人心!”
“是我之错,还望殿下恕罪,再有下次一定不辜负殿下的好心。”
武陟轻笑,声音低沉磁性,见卫芷差不多也消气,趁着月色将她带到了自己在安平的宅子。
平日里这里无人居住,但好在有两个护院一直打扫,虽冷清但还算整洁。
为避免暴露,他早早就给护院们放了假,现在偌大的宅院寂静无声,在月色下静谧沉默。
“早先不知殿下大驾,没有多做准备,殿下将就将就。”
他让出主院,自己去了偏房,卫芷却迟迟未眠,思索安平县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她拿了纸币,勾勒着今日的所见所闻:“先是土地无人耕种,再有知县控制水源,且知县似乎与京城有来往,在京城脚下作恶三年。”
“莫非是水源有什么它用,这才控制起来,不让外人使用?”
“是了,安平水源充足,平日里即使正常耕种,水渠也是常年水满。”
“可据徐良所说,知县控制水渠足足三年,甚少有百姓使用,却从不见水涨,更没有发生水灾。”
那么,一定是知县在用水,且是源源不断,十分巨量的用水量!
卫芷苦思冥想,却想不出有什么生计,能覆盖这种能维系一个郡县农田灌溉需求,会需要如此恐怖水量。
直到月上中梢,仍是毫无头绪。
目前所有的线索太少,甚至没有一点眉目,就连猜测,也无从猜起。
“主子,夜深了,早些睡吧。”
一向沉默寡言的暗卫都难得出生,提醒卫芷时辰已晚,忽然院外一阵嘈杂,伴随着兵戎碰撞的尖锐摩擦声。
“怎么回事、什么人闯入?”
卫芷神色一凌,语落才想起这里不是公主府,自然有不长眼的敢闯入。
暗卫得令出门查探,身手极佳,转瞬就一个来回,单膝跪地报道:“主子,是知县的府兵将院子围了起来,他们要找今日闯知县府之人。”
“竟是找到这里了?”
卫芷一惊,来时思索起对策,就听窗外武陟的敲门声:“殿下不必担忧,我自有对策。”
说完脚步声便远去,卫芷细听下去,也只能听到远处隐隐的交涉声。
县太爷在安平一家独大,早已将自己看作土皇帝,闯入私宅也视作理所应当,完全不惧有人能与其对抗。
而武陟此时,身前是蓄着公羊胡须的中年男子,自称知县师爷,长官郡县大小事务。
“这位公子,我看您也是识相之辈,不若还是门户大开,放我们进去查探一番。”
“找不到可疑之人,我们自然就走了不是。”
他嗓音尖锐刻薄,李悟之带着面具,只以为是什么没有来历的公子哥,不等他回答,便招呼着府兵要强闯。
“等等!让我看看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强闯公主别院!”
还不等府兵攻入,李悟之还没来得及拿出自己的将军印鉴,就听一声娇喝传来。
卫芷的身影在月色下袭人,单薄坚韧,笔直如青葱翠竹,遗世独立,一尘不染。
她一身飘逸常服,冷哼一声从院中走出,姿态高高在上,傲慢昂着头缓缓走出。
“公主?”师爷逢春来从未出过安平县,自然没见过公主,他抖着山羊胡须,忽然噗笑出声:
“你说你是公主,那我还是皇帝呢!”
“是不是啊,小公主,快叫声爷爷来听听!”
“哈哈哈哈!她说她是公主,那我们知县大人是什么,天王老子吗?”
逢春来连同一众随从哈哈大笑,指着卫芷大不敬道,笑声嚣张至极,提起皇帝也丝毫没有敬意。
刷——啪!
卫芷随身携带短鞭,闻言面色一冷,好不留手的一鞭带起一阵劲风,竟然抽掉了师爷一颗假牙。
她拧着眉,冷冷看一看掉落在地的金牙,接下来无需多言,更多暗卫一涌而出,压着师爷强制他跪倒在地。
“大胆!见到殿下还不行礼!”
“出言不逊,先拔牙,再将嘴缝上,挂起来游行示众!”
暗卫亮出皇室令牌同时,转瞬定下了师爷接下来的命运,在师爷惊慌失措的眼神中,用刻有皇室标识的刀鞘再次重重掌嘴: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当朝公主在此下榻,谁敢擅闯!”
“公?公、公主!”逢春来被铁臂箍着,动弹不得不说,脸上皮开肉绽地刺痛,疼的泪眼朦胧,心惊肉跳看着暗卫亮出来的令牌:
“当着是公主?公主殿下!是小民有眼无珠、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此时无论眼前人是不是真公主,但自己的命脉实实在在被拿捏着,他但凡不服软,肉眼可见的,这些凶恶的侍卫当即就能将他抹脖子。
逢春来一脸鼻涕眼泪,糊在血肉模糊的脸上,更加火烧一般的灼痛,不住地磕头求饶:
“殿下饶命!是小人眼拙,没能认出公主天仙之姿,求公主开恩,饶小人一命!”
卫芷厌恶看着他在脚下不住磕头,这人一身锦袍,扮的人模狗样,然而这般匪兵作态,可想而知平日里有多鱼肉百姓。
她上前,一脚踢翻逢春来,看着他笨重的身躯在地上翻滚几圈,蹭了满身泥土,却不觉解气。
真正想要解气,偌大一个被压榨的安平县,一个小小的师爷怎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