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卫芷微凉的提醒,原本正在踌躇的徐良,却忽然释然的笑了。
他露出淡然的张扬笑意,和卫芷在公主府中初见出一样,疯癫中带着决绝的执着,用他文人的骨气高傲道:
“不,殿下说错了,鄙人不是为了殿下。”
“鄙人是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是为所有再无机会的寒门,争一口气,争一次机会!”
卫芷眼中带欣慰,她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当初卫芷拿着新版印刷之术的图纸,要求的找一个擅长石刻,没有官职,但要有文人的能力和傲骨。
于是徐良出现了,带着他的不平书院,一个没有任何功名的白身,带着满腔天真的热血,被收入了卫芷染指朝堂的一环中。
她不要求徐良有多么聪明的头脑,因为在计策上,她已经有了武陟。
不多不少的聪明识趣就足以让他很好的完成书铺的任务,再加上他的愤懑和风骨,卫芷给他定下的目标是,成为她的喉舌。
大启重文轻武,卫芷并不认可这种风尚。
但她无疑也在利用文人崇高的地位,从小小的安平县开始,以书铺为锚点,建立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喉舌班子。
卫芷看着意气风发的徐良,又取出一张纸,道:“不若本宫为书铺先取个名字吧。”
“就叫苍石,如何?”
沧海桑田一粒沙,卫芷不愿意做轻易流逝的沙砾,她要做大启的苍石,无论是赵王还是邹佑寒,或是别的什么人,谁也别想染指她的大启。
徐良带着卫芷亲笔题写的字迹欢天喜地离开,他下定了决心,甘愿成为卫芷的一条暗线,暂时蛰伏成长。
而卫芷则带着公主令牌去了知县府,白日少了几分夜间的纸醉金迷,又因为没有人当值,显得空荡荡。
“殿下您请,不知殿下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安平县县太爷一脸肥胖的横肉,他昨晚已经从逢春来哪里得知公主莅临的消息,又惊又怕,一夜没能睡好觉。
原本以为公主今晚才会赴宴,可现在白日里,公主还是一人来往,不见逢春来口中的那名面首。
他眼珠一转,想到从京城传来的一些传言。
传闻公主殿下新婚第一夜就责罚了驸马爷,事后更是将人送到了军营中磋磨,可想而知公主定是厌弃了驸马。
他想到自己府中圈养的那些小馆,暗自窃喜。
若是能送几个人到公主府中,将公主哄开心了,那以后他在京中,岂不是也多了人脉?
卫芷是来为徐良的书院上名册的,她将早已准备好的户籍拍到知县桌案,抬着下巴道:
“本公主有一友人,想要办个书院和铺子,还不把你们官鉴拿出来,给我把手续办好了!”
本朝对书院极为苛责,朝廷为了垄断文人话语权,民间的私塾书院大多也都是受官员掌控,很少见白身自行举办。
其中的重重关卡,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打通的。
然而一切难关,在卫芷的公主令牌下,通通不过是再脆弱不过的绊脚石。
果然县太爷听了卫芷的要求,甚至没有半点犹豫,抬手之间就迅速办好了官府册子,印有知县官鉴的册子被殷勤的送入徐良手中。
到了晚上,宴会照常举行,有了卫芷喜欢热闹的示意,甚至举办的比昨晚更甚,莺歌燕舞,好不快活。
卫芷喝着酒,看到台下流水一般的各类表演,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安平县的怪异之处!
自昨日来到安平县,百姓虽穷困潦倒,但卫芷,却没有在街上见到任意一个叫花子!
饶是京城富庶地,都难免有逃难至此的乞儿,可偌大一个穷困的安平县,居然没有发现一个乞丐。
她眸中闪烁,看着坐下殷勤讨好的知县,端着酒杯祝贺道:“知县大人治理有方,安平县街道竟无一个乞儿,可见知县大人爱民如子。“
“等本宫回京城,一定好好向父皇转告,给大人调一个更好的差事!“
听到居然要给自己调职,知县吓的一抖,讪笑着不敢表现异常,恭维着卫芷:“怎敢让殿下费心。“
他长叹一声,道:“小人自三千年调职入这安平县,早已将此处作为自己的家,将安平百姓视作亲人。“
“所以今年本该再次调职,小民却舍不得安平的百姓们,干脆推拒了升迁,想要留在安平,继续造福一方百姓。“
一番话慷慨大义,俨然一副爱民如子的情真意切。
卫芷暗嘲地勾了勾唇角,打量着宴会,好奇道:“怎么不见昨日的师爷,他脸上的伤可还好?“
想到昨日师爷血肉模糊的脸,卫芷没有丝毫歉意,状若寻常打探他的下落。
知县庆幸卫芷放弃了为他调职的想法,打了个哈哈道:“师爷他面容尚未恢复,恐污了殿下的眼,小人便答应了他的告假,回家省亲去了。“
“省亲?师爷不是安平本地人?“
卫芷打了个手势,立马有暗卫瞬间掠出,顺着师爷消失的痕迹追了上去。
知县还一无所知,信心满满的笑着:“是、师爷家乡住的远些,一来一回恐要许多时日,怕是不能向殿下请安了。“
想到自己生财的手段,知县得意地笑抽了脸,谅谁也想不到,在距离京城不到二十里的深山,居然让他发现了一座铁矿。
武陟此时骑着马,他白天一直跟踪着师爷,现在已经摸清了知县的铁矿门路。
远远看到卫芷的暗卫正在赶来,他叫停了马匹,长吹一声哨响,和暗卫默契对接,互相调换了方向。
一个下午的奔波,是他和卫芷今天约定好的。
卫芷在知县府稳住知县,而武陟一早跟踪着师爷,顺着他的脚步一路摸到了铁矿。
在见到铁矿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事情的重要先,现在已经从京城调兵,今夜就能将知县抓捕。
卫芷正在静静等待武陟的返回,入夜已深,她眯着眼看着夜色,忽然捕捉到远处的一抹烟火。
下一瞬,通天火光将院子团团围住,院外传来甲胄踢踏的沉重闷响。
“什么人?“
知县惊慌起身喊道:“何人敢擅闯知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