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还在提着笔墨等待卫芷的开口,他静静耸立,似乎卫芷提出任何要求都会答应。
忽然卫芷勾唇笑了,她起身朝着武帝遥遥跪拜,孺慕道:“儿臣说了什么父皇都会答应吗?不骗我?”
“说!大胆的说,你是我的掌上明珠,华儿想要什么封赏尽管提!”
“那儿臣想好了!”卫芷扬起无害的笑脸,欣喜道:“儿臣希望能在宫中多住几日,好好陪陪父皇和母后!”
她苦着脸哭诉:“自从儿臣有了公主府后,就不能在宫中常住了,可儿臣不愿意一个人在外面住!”
武帝闻言一愣,他明明许诺了天下封赏,然而卫芷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所代表的巨大权力,只要了一份住在宫中的手令。
到底是帝王心术,此时冷静下来后,连自己最宠爱的公主都要猜忌。
他看着自己手中滴着墨水的朱笔,一时间无法确认卫芷是当真什么也不要,还是其实有更大的图谋,在打消自己的疑虑?
看他迟迟不下笔,卫芷仿佛没了耐心,起身不满地催促道:“父皇您快写啊,难道您想反悔,厌烦了儿臣不成?”
武帝哈哈大笑,将主笔甩到一边,大手一挥将出入宫门的手令交给了卫芷:“这有何难,你带着这手令,以后进出宫门,谁还敢拦你?”
带有帝王亲鉴的手令,所代表的不止是进出宫门的权利,更有无上的宠爱。
这种华而不实的赏赐正中卫芷心意,她满心欢喜,望着武帝的目光充满崇拜:“那父皇打算如何处置安平知县,还有那些铁矿?”
“安平知县以权谋私,中饱私囊,更是暗中冶炼兵器,犯有叛国重罪。”
武帝冷冷道出知县的重重罪行,最后一拍桌案,厉声道:“诛九族,即刻问斩!”
果然如卫芷所料,知县被斩首,然而背后之人安然无恙。
毕竟赵王筹谋多年,怎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知县而走漏马脚,想要逼出他的真面目,还需慢慢谋划才是。
武帝长叹口气,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转而提起卫芷留在宫中居住的另一件事:
“正巧,你母后正要举办赏花宴,这几日你在宫中好好协助举办,到时候带上驸马,你们一道参加。”
武帝也知道卫芷与邹佑寒最近生了嫌隙,他私心还是希望二人能感情和睦,语重心长道:
“一日夫妻百日恩,世间没有不起争执的夫妻,华儿如今长大了,还是该多多和驸马体谅,你们好好的,父皇也就放心了。”
更何况,大启纵使民风开放,也从来没有公主休夫的先例,武帝不免为卫芷担忧。
卫芷知道自己对邹佑寒的态度转变确实有异,但这件事无法与外人道也,只能满口答应:
“儿臣知道了,父皇放心,赏花宴儿臣定会带驸马一同参加的。“
接下来对于知县的清查和判决,便转交给了大理寺和吏部,已经超出了卫芷身为公主的权限,她只能从暗卫口中得知。
这日卫芷正在皇后宫中小憩,一觉醒来还未见到母后,先是听到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分明是十分熟悉。
“明华人呢?本郡主可是听说她成婚之后过的不太好,天天来宫中诉苦?“
“依我看,公主殿下还是太年轻了,邹佑寒一个寒门驸马,不喜欢了直接打杀出去不就好了?“
“也就她这般没眼光,扒着一个穷酸书生不放!“
卫芷眼眸一暗,溪河郡主!
上一世也是这般,她与溪河自小便是对头,见面谁也不让这谁,什么都要比这抢着。
而卫芷直到最后,才知道世间真心待自己的寥寥数人中,溪河竟是其中一个……
溪河郡主出身太后母族,从小被养在宫中,在太后脚下长大,受尽了宠爱,不是公主胜似公主。
就连父皇也对他天真骄矜的性子多有爱护,甚至地位远高于一些不受宠爱的亲生公主。
卫芷刚从梦境中醒来,恍惚间听到她娇艳明媚的声音,一时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
溪河一入内,就见卫芷居然目光呆愣看着她,轻快的脚步一顿,脸上的嘲笑都收了几分,怒视着卫芷身边的嬷嬷质问:
“怎么回事?难道是邹佑寒那贼子欺负明华了?“
她甩出和明华同款短鞭,提步就要走:“看我去怎么教训他!这世上除了我,还没人有资格欺负明华!“
“郡主、郡主留步!“
嬷嬷最是了解溪河,知道她的火爆脾气,当即拉着溪河哭笑不得:“您也说了,我们公主尊贵无双,谁敢欺负了她?“
明华此时也醒神,再次深深看了一眼溪河。
上一世,溪河被迫嫁给了赵王做妾,在赵王举兵谋反时不肯背叛大启,为了明志,竟是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她甚至为了不给赵王留下血脉,死前一把火烧了赵王府,包括自己的孩子!
而那时溪河死前,给卫芷去了一封信,心中写着逃离京城的密道。
一个以死明志的人,却愿意将活着的生路留给明华,这让她如何不刻骨铭心。
此时看着鲜活如初的溪河,卫芷强忍着久别重逢的眼泪,回忆从前的相处方式回骂道:
“这宫中就是我的家,我当然是想来就来,想住多久住多久,跟邹佑寒有什么关系?“
她看着溪河手中的短鞭,冷哼一声:“你这鞭子过时了,改天我给你换个更顺手的,见谁抽谁!“
如果上一世,溪河被醉酒的赵王强迫时,手中能有个趁手的武器,或许就不用受尽委屈了。
溪河一愣,看着手中的鞭子打量,觉得卫芷一定是在骂自己没品位!
她将鞭子拍到桌案上,不忿看着卫芷:“你才过时了、你才见谁抽谁!我可不是你这种泼妇!“
卫芷一哂,也不知是谁一见到邹佑寒就提着鞭子想抽人的,当即回嘴道:
“我也没说我不是啊,本宫堂堂大启公主,怎么不能见谁抽谁?”
上一世她还以为溪河是因为喜欢邹佑寒,才总是反对自己嫁给她,谁曾想,这才是最心明眼亮的一个。
幸好她回来了,如今一切还未发生,她还没有辜负这位总角之情的小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