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芷见他如此认真,原本是想要笑话他。
可和李悟之对视一眼,发现他不止是说起来认真,似乎真的是这样想的!
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毕竟天底下,嫌弃自己最多的,便是眼前的李悟之了。
她轻哼一声别开眼,觉得李悟之在胡人,不满的催促他:
“你还不快点,再晚一会,伤口恐怕都愈合了。”
她在心里嘲笑李悟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擦伤,有什么可紧张的。
比起他在战场上那些风风雨雨,眼前的小伤,甚至卫芷自己都觉得太过矫情。
她被李悟之按在椅子上,垂眼看着李悟之正在紧张的止血。
人高马大的男人半跪在地上,也不嫌脏,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用酒水给她擦拭伤口。
“嘶……”
“疼了?我轻点,抱歉。”
他更加小心,将棉布在手中折叠,用折出来的尖叫更加细致的沾酒水:
“忍忍,不清理干净,你这手更容易留疤。”
“你不是说落疤也没关系吗?”
“的确没关系。”李悟之认真的回答,随后抬眼看卫芷:
“但明华既然不喜欢,那便最好不留疤。”
他知道明华从小好胜心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
跟着太傅读书,世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对卫芷的期望并不高。
可卫芷偏偏不服,她不止与其他公主们比,最后甚至要跟太子比较。
而卫芷确实有这个能力,但凡她想做的,她有本事做到最好。
爱美也是一样,卫芷知道自己生的好看,她不能辜负这张脸,于是会尽可能的让自己永远最美艳。
李悟之欣赏她这份心气,这才是一个高贵的公主该有的模样。
思及此,李悟之认真观察了一眼卫芷,发现她已经难掩疲惫,于是笑着道:
“明华不是最爱美,今晚一夜未免,看起来也是憔悴不少。”
卫芷不屑的横了他一眼:“就算疲惫,本宫也是大启最美的女子。”
她看穿了李悟之想做什么,直接戳穿他:“少想骗我去休息,我还没看够今天的大戏呢。”
“明华说是就是吧。”
李悟之好笑的摇了摇头,不由感叹,明华没有小时候好骗了。
他处理起伤口显然十分熟练,哪怕是极为细致、尽心尽力的包扎,也是干脆利落。
很快一块棉布完整的将手掌包裹,卫芷新奇的打量着,调侃道:
“没想到悟之哥哥的手艺还不错,包扎的也这么漂亮。”
也不是漂亮吗,就最后的结绳都被完美的隐藏了起来,丝毫不见臃肿。
李悟之轻笑一声,擦了擦手道:“自然,不是最好的怎么配得上明华。”
他擦干净手上的酒气,又想查看卫芷的脚踝:
“抬腿,我看看你的脚肿了没有。”
“不用了!”
卫芷心虚的收回腿不让他碰,压根就没崴到,再检查也检查不出什么!
然而李悟之不明所以,只以为卫芷在害羞,扫视一圈周围的人:
“都出去,叫两个宫女进来给殿下验伤。”
伏星一愣,下意识觉得二人的关系似乎过分熟稔了些。
但看着卫芷被包裹的手背,他瞬间收回疑虑,跟着众人一道退出门外。
公主已有驸马,威远将军光明磊落,从小一起长大,自然关系非比寻常。
更何况,明华殿下都伤的这般严重了,他不该再蓄意揣度。
伏星叫进来两个宫女,刚想要避险的关上门,就被李悟之忽然叫住:
“等等。”
他轻啧一声,目光移向仍未曾苏醒的评事官:“将他拖出去。”
“是!”
伏星对此人同样没有好感,他甚至懒得扛起来,直接拖着他的腿离开。
军医的伤口缝到一半还为包扎,血仍然在缓慢的流着,在地上画出一道狰狞的红痕。
为彰显官威,大理寺的所有门楣都修的极高。
乃至于现在,伏星拖着评事官出门时,身体在门楣上重重磕过,发出两声闷响。
“他不会死了吧……”
卫芷嘴角抽了抽,担忧的问李悟之。
李悟之这才终于施舍给评事官一眼,只一瞬便收回视线,轻飘飘道:
“顶多磕掉几颗牙,死不了,不用管他。”
随着他毫不留情的话音刚落,伏星已经将大门紧闭,李悟之直接抬起卫芷的脚。
卫芷倒也不曾羞涩,她将李悟之当成互相看不惯的兄长,自认为受兄长照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此时抗拒的想要收回脚,是因为她完全就是装的!
卫芷还在挣扎,小声叫疼,想要收回脚:
“一动更疼了,你放手,让我缓缓就好了。”
“一动就疼那更证明你伤的重,不能大意。”
李悟之同样没有旖旎的心思,他见卫芷不愿意,以为还在像小时候那样逞强。
于是严厉的看着她训斥:“事关筋骨,不可胡闹!”
骤然的严厉之下,卫芷被他吓得不敢再动,无比心虚的任由李悟之查看:
“现在其实不怎么疼了,应该不会很严重……”
“严不严重我自会辨别。”
李悟之顺势给她脱下鞋袜,唯恐自己的手太凉,会冰到她,于是垫着自己的衣袖。
硌着布料被检查腿骨,卫芷无奈的仰天长叹。
李悟之就这点不好,太容易认真了,生起气来格外认真,说不理她就不理她。
现在也是如此,听到自己说受伤,便丝毫不怀疑自己是装的,一定要检查清楚。
李悟之检查一番,仔细的捏着每一寸的筋骨,唯恐卫芷留下什么隐患,以后对行动有影响。
见她始终沉默,他便还要分心找话题,转移卫芷的注意力:
“明华方才想起了什么,这才走神被划伤手背的?”
“什么?”
李悟之顿了顿,这才道:“你与伏星交谈时,有过一瞬间的分心,别以为我没看到。”
卫芷见敷衍不过去,只能不满的沉默一瞬,到底没忍住,怅然开口:
“是想起我的及笄礼了,那时父皇的表现,有些怪异……”
“哦?是吗。”
李悟之表现的恰到好处,不过分好奇,又不显冷淡,给足了卫芷考虑要不要说的空间。
卫芷已经开了口子,觉得没有说话说一半的道理,于是干脆直接道:
“我觉得,父皇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对我不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