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悟之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一阵冷厉的气流从身边掠过，卫芷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倔强地想要挽留：
“我没有、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她虚张声势出来的气势极弱，全然没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骄纵，声音隐隐带着恳求。
然而盛怒之下的李悟之听不出来，他冷眼看着卫芷抓着他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我与殿下并没有任何关系，是走是留，不是殿下说了算。”
卫芷指节发白，脆弱地像几根白竹，转瞬从他身上被剥去。
“悟之哥哥！”
她看着已经到门外的背影，不明白事情怎么到了这一步。
明明只要十天，再过十天，等她的事情一切就绪，到时候就能光明正大地营救东阳百姓。
她看着李悟之僵直的背影，生生忍住了向他解释一些，最后只道了一句：“多谢你替我寻得武陟先生，今后若有用的到明华的，悟之哥哥尽管开口。”
李悟之身影隐在白光中，他毫不留情决绝离开，声音冷地淬了冰，像在对待陌生人。
“不必了，我与殿下志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吧。”
“臣告辞”
身影转瞬即逝，卫芷失神跌坐在茶厅，盏中的茶水还氤氲冒着雾气。
“悟之哥哥，我向你保证，不会有百姓因我而牺牲，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
她强迫自己忽略心脏的抽痛，多年好友的不信任，即使无关情爱，也令人失魂落魄。
她又在脑中过了一边计划，召出暗卫确认道：“你确定大坝已经加固，不会有倒塌的风险？”
“回禀殿下，我们半月前就找好百名工匠，并千名熟练劳工，将所有大坝河堤全部暗中探查一遍，加固修葺，万无一失。。”
“属下用项上人头保证，即使再下两个月的雨，也不会有洪灾的风险。”
得了允诺，卫芷忐忑的心总算好转一些，尤不放心地再次修书一封，郑重交给暗卫道：
“速速将这张图纸送去东阳，让工匠尽量多地照做出来，一个零件也不许错！”
“是！殿下放心！”
见暗卫已经一阵风般掠过，卫芷打起精神，望着李悟之远去的方向低声自语：“我已尽我所能，若有一处城池陷落，明华愿以死谢罪，告慰东阳父老！”
九分人事，一分天命，卫芷从不相信命中注定的劫难，却也不自负能万无一失。
事已至此，唯一能决定她命运的，是上一世原本发生在十日后的洪水侵袭。
这次有了加固的堤坝，再加上自己刚才从千机盒中悟到的阻水机关，若仍然无法阻止洪水。
那么卫芷就认命，愿赌服输败给那一分的天注定……
现在她还有眼前的事情要做，卫芷收起怅然，抖了抖衣摆缓缓坐在高位，声音恢复了高傲自持：“沐梓烟呢？可以让她进来了。”
沐梓烟已经被请入偏殿等候了足足一个时辰，她早在门外时就哭干了眼泪，正惊疑不定见，终于有侍女进来传唤。
“沐小姐，请吧。”
侍女身后是熟悉的两名教引嬷嬷，沐梓烟看到她们刻薄的吊梢眉，下意识想要捂脸。
脸上总有种火辣辣的幻痛，时刻提醒她曾经的屈辱。
但是想到自己全迁入东阳的产业，沐梓烟咬着牙，暗中拧了自己大腿一把，下了十足的力气，瞬间疼的眼冒泪花。
再想想自己上次被打的脸，和邹佑寒现在还在军营受苦，还有那些严重受损的产业。
眼泪终于涌泉而出，亦步亦趋跟在嬷嬷身后见到卫芷时，已经又是哭成了泪人。
她面对卫芷时自有一套手段，哭法也和面对旁人不同。
沐梓烟清楚自己的优势，她长相就孱弱娇软，面对外人时，端的是一派弱柳扶风。
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哭起来却不沾湿妆容，宛如一副泫然欲泣的画卷。
而面对卫芷时，她清楚卫芷愚蠢，且对自己怜惜。
于是哭起来也不再风情摇曳，而是不顾形象地哭嚎，宛如见到了主心骨的孩子，这样才最能激起卫芷的心软。
现在的沐梓烟仍是如此，她一见到卫芷就扑在她脚下，扬起哭花了的脸对着卫芷哭泣：“殿下，我该怎么办啊殿下，殿下救救我！”
“怎么了这是，瞧瞧都哭成什么样了？”
卫芷品着茶淡淡调侃一声，居然就此没了下文，静静看着沐梓烟接下来的动作。
沐梓烟一愣，有些无所适从，按理来说，在看到扑倒的那一刻，卫芷就应该将她扶起来啊！
然而看戏的人不配合，沐梓烟只能硬着头皮演，她再次掐自己一把，逼出一汪眼泪。
“殿下，您有所不知，半月前我听了你的指点将全部私产迁至东阳……”
说到这里沐梓烟终于真情实感地难过出声，想到自己的数万两银子打了水漂，再也忍不住地哭嚎起来：
“可是！可是东阳气候潮湿，我们的布片、粮食、药材铺子，种种产业，全部被雨水沾湿，又被潮虫啃食，现在已经损失大半了！”
“湿了？”卫芷扬眉，不解地看着沐梓烟：“湿了晒干不就行了，虫子能咬多少，用得着来我这里哭诉？”
“我看是平日里太惯着你了，才让你没有一点主心骨，遇到事就知道哭。”
卫芷掀起眼皮冷冷看着她，沐梓烟下意识打了个摆子，还是摇了摇头瘪着嘴解释：
“不是的殿下，原本我们也以为，沾湿了晒干就好，被咬了就剥去，剩下的还能继续卖就是了。”
“但是东阳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卫芷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你是说我给你指的封地不好，故意害你！”
沐梓烟泪眼朦胧，死死抓着卫芷的衣摆，跪在下面哽咽着哭诉：
“不是的殿下，可东阳气候潮湿，平日里晾晒物品都需要烟火熏着才能晒干，但是我们一到那就赶上大雾，烟火根本点不着！”
“这也就罢了，我们只能把货品抻平，时刻在马车上用火炭上烘着，人走在下面，想着等天晴了就好了。”
“可还没来得及天晴，到现在又是接连下了两天的雨，我们的货卡在路上，眼看着就要全部报废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