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反应来看,似乎与悟之兄生了嫌隙?”
武陟仍是那片叶不沾身的模样,没表现出多少好奇,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这种轻飘飘的态度,倒让卫芷舒服几分,没了被逼问的不适感。
她轻哼一声,难免有些埋怨道:“他不相信我,我要跟他绝交,以后我不会再叫他悟之哥哥了!”
“那要叫什么?”
“你管我叫什么。反正我再也不跟他好了,他说走就走,还骗走我二两好茶!”
茶?明华当时是调笑着要给他送茶,不过自己气头上,根本没注意府上收没收到过茶叶,自然没见到。
李悟之挑眉,看明华这态度,封地水灾一事,似乎还另有隐情,是他误会了?
他不动声色,背着月光清凉如玉,嗓音低沉和缓,降低着卫芷的戒心:
“我提起封地,殿下首先将悟之兄脱口而出,可是因此与他有过争执?”
被他叫破,卫芷却不知如何说起,其中有太多不足为外人道也,她沉默良久,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想要武陟为她解惑:
“我有一计策,能偿还许久以来的夙愿,但其中有几分风险,却需要无辜人来承担。”
“然而我却不愿意就此放弃,难道这是我的错?”
“人非圣贤,有私情是常理,不能以对错概之。”李悟之压下眸中的算计,指腹摩挲几下,思索卫芷口中的夙愿。
同时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无端升起落寞与妒意。
卫芷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不能告诉他的秘密与忧虑?而他还一直拿卫芷当成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得了李悟之的宽慰,卫芷决心放手一搏,等一切尘埃落定,李悟之看到了自会知道一切。
她松了口气,问武陟方才的问题:“先生提起封地,是有何疑虑?”
“自然是东阳雨水太过,殿下不会不知道,我问殿下可有应对之法。”
“先生请放心,我已经做了准备,到时先生自会看见。”
言语周旋几句,互相都在推太极,卫芷语焉不详只称准备好了,但李悟之已经放心很多。
起码知道了卫芷不是为了名声才将其瞒下,她心里有数就好。
水患之事还有些时间,十日之后才会是真正的大水,卫芷还有最后一招用来提前疏散百姓,但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安平县的田地问题。
她翻身上马,夜幕之下身影飞扬,邀请武陟:“夜探知县府,先生有兴趣陪我轻狂一把吗?”
“美人邀请,自然奉陪。”
等二人趁着月色到了知县府,就见里面一派灯火辉煌,和不远处贫瘠荒芜的土地天壤之别。
灯火流连,府中莺歌燕舞,美姬翩翩起舞,鱼龙混杂,却都是满脸贪欲横生。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卫芷愤愤,艳绝的脸上布满阴云,一双凤眸微挑,为安平如徐良一般贫苦的百姓不平。
李悟之眼中同样泛起波澜,安慰卫芷道:“有殿下在,定能将这些蛀虫绳之于法。”
“就是不知这里面,哪个是安平知县?”
卫芷沉吟着,看到门口还在涌入的宾客,每个人手持请帖,忽然坏笑着有了主意。
今日县太爷设宴,守门的小厮忙着迎宾,脸都快笑僵了,堆着笑热情躬身请入一个个贵人们:
“哎呦!张举人,先生快请先生快请,我们老爷念叨着您呢!”
“彭老爷!您进来生意可好啊?老爷就在里面呢,您快请!”
“赵夫人您这边请!找小姐当真美若天仙、赛比嫦娥!”
眼前又是一张红纸金墨写就的请帖递来,小厮仔细辨认,看清字样后瞬间更加热切,喜笑颜开连连作揖道喜:
“是冯老爷和冯夫人!里面请,久仰久仰,您二位可真是好久不见啊。“
他眼珠一瞪,从二人相携的手臂往上滑,定格在李悟之和卫芷都带着帷帽的脸上,狐疑道:
“这是?二位可是身体不便?“
卫芷轻咳一声,悄悄拧了把李悟之一把,咬牙切齿道:“快点!你不是说你会腹语变声吗!“
“轻点,被你掐死了!“
李悟之肌肉绷紧,快速回嘴,还要分出心应付小厮:“承蒙知县大人厚爱,小人与爱妻前些时日脸上生了麻子,不便见人。“
“咳咳、是,恐有失仪容。“
卫芷捏着嗓子答道,匆匆越过门前往内院去,和留下知县府不远处暗巷中,一对被五花大绑昏迷的真正冯氏夫妻。
“殿下这主意未免太刁钻,贸然混进来,接下来是想做什么?“
“当然是去书房找找啊,他收了那么多不义之财,肯定会有记录啊!“
卫芷拽着武陟往里走,嘴里念叨着:“走走走,书房重地,肯定在内院深处,我们背着点人快去。“
“殿下就没想到过聪明的法子吗?“
李悟之余光扫到拐角走出一片衣角,眼疾手拉着卫芷拐进假山,卫芷惊呼一声,天旋地转,被困在一处温暖的怀抱中。
后腰被坚实的手臂箍着,两人帷帽相缠绕,卫芷呼吸错乱,恍然间耳中嗡鸣不断。
“嘘——殿下,有人来了。“
见卫芷挣扎,李悟之手臂攥地更紧,伸出手指在两人中间晃了晃:“冒犯了,殿下且忍忍。“
压低的声音磁性喑哑,少了几分清越的干净感,无端有些熟悉。
她这才发现走进的脚步声,一串端着托盘的侍女悄无生气走来,直到路过身边时,才能听到她们浅淡的交谈。
“听说了吗?今日县太爷之所以设宴,是为了迎接一位大人物!“
“县太爷不就是大人物?比他还大,那得是多大的官?“
“没见识,我说的这位,那可是京城来的!“
听到她神秘提起京城,围观的女婢们叽叽喳喳,瞬间将她围了起来,七嘴八舌说起传闻中京城的繁华。
没了有用的信息,卫芷收回心神,问道:“方才偷看时,先生可有看到熟悉的脸?有谁是京城来的?“
“不曾。“武陟摇了摇头,分析着:“既然安平知县不干净,想必背后那人也不会以真面目示人。”
“当务之急,还是如殿下所说,去知县书房看一眼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