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学农,你阿母呢?”孟正业拿棒/子指着孟正业,“你给我说实话,但凡有一个字是假的,今天开始,你们一家四口再不会有任何补给。”
“她出门走亲戚……”
孟学农还想再挣扎一下,见有小伙子点燃火把,顿时吓得堆在地上开始哭。
“世叔,我也不想啊!”
“我家有两个读书人,阿母她……丁忧的话,三年不得考功名……我们一家如何过活啊!”
孟学农哭得情真意切,多次回头,希望陈兰花能从炕上爬起来,帮忙说几句,他不擅长面对这样的情况。
“爹、爹,阿母她……断气了!”
孟安国扶着门框,眼角有泪,眯着眼睛看外面好多人。
他头“嗡嗡”作响,听不清、看不清,腿直打哆嗦,说两句话,肺都快咳出来了。
“活该!”
“说!宋太太什么时候死的?”
“对!说出来!”
“不说!放火把你家烧了!”
小伙子血气方刚,想到孟家村遭逢大难,全因为孟学农一家自私自利,更气得想当场放火,烧死这一家子丧病鬼。
“你们想要逼死我吗?”
孟学农大哭,瘫倒在地,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
可惜现在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平时爱看热闹的村民都老老实实在家待着,避免出去后,病情变得更加严重。
“是你要逼死孟家村所有人!”
孟正业拽过小伙子手中火把,直指孟学农,还不说出真实原因,他就放火烧家。
孟学农见村长双眼赤红,明显动了真怒,哆嗦说出宋小春真实死亡日期,以及后续藏尸、埋尸的情况。
所有人听到都倒吸一口凉气,正月十七,那不是孟安田出嫁的日子吗?
孙女出嫁当天咽气,让婆家人知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更可恨的是,谁给孟家人这么大胆子,敢藏尸不入坟?
孟学农气得直哆嗦,立刻上报情况。
大夫的意思是,必须把宋小春尸体挖出来烧掉!
不然日后地动、山洪把老太太尸体冲出来,那一片地方都带时疫,会形成第二轮感染。
得到消息,村里小伙子立刻逼着孟家父子上山,带上煤油,把宋小春尸体重新挖出来,那片土地都焚烧一遍,确保时疫不会二次传染。
孟家父子三人本身有病,经过上山挖坟,烟熏火燎,下山彻底没力气,在队伍最后一瘸一拐,相互搀扶回孟家村。
“这是报应啊!”
孟学农躺在床上,陈兰花的尸体早已被官兵拉出去火化。
家里冷冷清清,胸口闷得上不来气,肺子都要咳出来了。
“给我点儿水!”
“给我水!”
“水!!”
孟学农在屋里喊,两个儿子回屋累得躺床上就睡,像死过去一样,根本没听见。
他躺在床上喊了许久,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
孟安国最先醒来,外面天色阴沉,他点燃煤油灯去看阿爹。
昏黄灯光照着破旧房屋,显得无比冷清。
“阿爹?”
孟安国叫了好几声,阿爹都没有回答,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托着油灯缓缓靠近,摇曳灯芯轻轻跳跃,照亮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孟学农眼睛瞪得外凸,充满恐惧、不甘,脸色憋得涨紫,透着深入骨髓的绝望。
他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挣扎到生命最后一刻。
孟安国手微微颤抖,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恐怖气息。
阿爹的死相仿佛一种预示,接下来他也难逃命运收割。
孟安国神色惶惶,放下油灯,拿出阿母平日做针线活的簸箕,一把漆黑剪刀赫然入目。
他再看一眼阿爹死状,一天内经历父母离世,整个人恍恍惚惚,不想像阿爹死得那样痛苦,不如自我了断。
孟安国眼一闭,手紧紧握住剪刀,刀尖向内狠狠刺入。
一直堵着的喉咙终于有股清透之感,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疼痛。
他身体逐渐变凉,喉咙嗬嗬声渐弱,渐渐没了生命气息。
夜幕降临,不知道谁家狗叫吵醒了孟安平。
“死狗!早晚有一天弄死你吃狗肉!”
孟安平摇摇晃晃起身,旁边没有大哥身影,他饿的肚子“咕噜噜”作响。
“阿爹!大哥!”
“有饭吗?”
“我饿了!”
孟安平扶着炕起身,拄着棍子往外走。
上山折腾一趟,人都快累散架子了。
“阿爹?”
“大哥?”
孟安平见阿爹屋里有灯光,推开木板门走进去。
昏黄光线中,两具尸体安静躺在那里,恐怖得像在做噩梦。
“阿爹?大哥?”
“你们别吓我啊!”
孟安平声音里带着哭腔,阿爹面色涨紫,眼神痛苦绝望,嘴巴大张,明显被憋死的。
大哥死状更加恐怖,他手里握着带血剪刀,脖子被撕开丑陋伤口,血液染红身下地面,眼神中有着决绝、释然,自刎似乎成了他唯一的出路。
孟安平瘫软在地上,夜晚寂静无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油灯散发昏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死亡气息,压得他喘不过气,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
“我……我该怎么办?”
孟安平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歪歪扭扭往外走。
他推开院门,发出“吱嘎”声音格外响亮。
“什么人?”
“回去!”
“不许出家门!”
村里青壮年组建巡逻队,日夜看着村民不许出门,避免疫情加重,无法控制。
孟学农家这些事儿在村民中散开。
如果不是被关在家里不能出来,恐怕父子三人能被村民打到重伤不能自理。
“我阿爹……我大哥……他们死了!”
孟安平说完,手捂着嘴发出剧烈咳嗽,手心感受到黏腻触感,心虚藏在身后。
记得阿母就是咳血后死亡的!
他还不想死!
巡逻队迅速派人进入孟家,看到父子死状,谁都生不出半点同情。
自作孽,不可活!
他们迅速送孟学农、孟安国尸体去村内空地火化。
这几天不知道烧了多少人,村民神情有些麻木,更多人觉得孟家父子罪有应得。
孟安平没坚持两天也死在家中,一家人整整齐齐到地下团聚。
一场疫情带走孟家村一半以上人口,其中老人、孩子数量尤为多。
“唉!”孟正业长叹,“孟家村想恢复元气,怕是要十来年啊!”
“老头子,我写信问问昭昭,看看她愿不愿意重新入族谱?”
高芳不忍见老头为孟家村劳心劳累一辈子,最后还不得好,打算豁出去老脸,求孟昭昭回来。
“她能同意吗?”
孟正业对此不报希望,他在她最难时候落井下石,需要人家童生案首名气,转头又求人回来。
心胸宽广之人,也未必能同意啊!
“那孩子记恩!”高芳咬咬牙,“我们明天去拜访族长!”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