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孟昭昭到书院，方梦樱假装看不见她，扭脸背过身子和别人聊天。
孟昭昭无奈轻笑，拿起书本温习功课，想过五娘会“不待见”，没想到以这种“小朋友”方式，杀伤力近乎于无。
她在孟家长大，大舅舅一家要么不说话，要么非打即骂；孟家村同辈的小孩子，没人和她玩儿，甚至拿石头、烂菜叶子、臭鸡蛋砸她。
经历过灰暗人生经历，孟昭昭再看方梦樱的所作作为，颇像小孩子闹别扭，冷静一段时间就好。
“昭昭，你和方五娘怎么了？”
曲玲珑观察一个早晨，发现平日喜欢黏着孟昭昭的方梦樱，竟然改弦易辙找别人聊天。
女人敏锐第六感告诉她……这里有瓜！
“昨天闹了点口角，今天还没哄好。”
孟昭昭淡笑回答，语气自然流畅，没有丝毫停顿。
“是吗？”
曲玲珑注意到方梦樱明显放松的脊背，眯着眼睛，像只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伸出小爪子打算深度挖掘。
“是！”
孟昭昭语气温柔，态度却斩钉截铁，严丝合缝，不给曲玲珑留任何伸爪子的地方。
“我听说，方五娘的大舅舅被抓进县衙大牢了？”
曲玲珑双手托腮，故作天真的问。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我不清楚！”孟昭昭晃晃手中书籍，“曲二娘子，昨日先生讲书，我还有些地方不懂，想趁早习时间再看看。”
言下之意：别问了！我要看书！
“哦~”
曲玲珑冷哼翻白眼，嘴里嘟囔“装什么装？”声音大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
孟昭昭面色如常，没有丝毫尴尬神色，认真温习昨日课程。
鹿临书院每旬一小考，月末一大考，加上要举行县试，学员们摩拳擦掌，紧张复习，她也想下场试一试。
云通县今年因为阅卷先生身体不好，养了半月，推迟到三月十日考试。
方梦樱紧咬下唇，她就坐在昭昭隔壁，距离不过一步之遥，她们的对话，她听得明明白白。
昭昭从头到尾没透露出关于大舅舅一个字，哪怕她今天态度不好，依旧保持君子之风。
方梦樱有些愧疚，张嘴想说点什么缓和于昭昭之间的关系，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昨日教的课题，大家都温习了吗？”
魏祥博拿着书走进来，见讲堂中大部分学员眼神躲闪，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孟学子，我听院长说，你报考今年县试，有几成把握能中？”
新学员正月入书院，如今学习一月有余。
孟昭昭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正副院长对她多有赞誉。
他们商量如果三月末大考，孟昭昭维持甲等成绩就为她加试，通过便调整讲堂，往上升一级。
没想到整理县试学员名单的章知白告诉他们，孟昭昭已经报名县试。
如果她县试通过，可以直接跨越两级，升到最高讲堂。
“五……三成？”
孟昭昭说完自己都笑了。
没有学子不希望自己能一举夺魁，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想榜上有名，很难，很难。
孟昭昭这次下场试试水，没打算榜上有名。
“既然决定要下场，那就好好温习功课，哪怕考在末尾也好。”
魏祥博缕缕胡子，准备回去把历年经义策论范文、各种相关书籍借孟昭昭回去看看。
“多谢先生教诲！”
孟昭昭起身行礼，再次撩袍坐下。
很快沉浸在新的知识中，笔记不停，总结归纳，下课后，同窗来问，孟昭昭再讲一遍，彻底夯实讲课内容。
下学钟声响起，方梦樱收拾东西快步往外冲，孟昭昭体贴地磨蹭一会儿才起身。
“孟学子，你这么早就下场考试，不怕考不好，崩心态吗？”
曲玲珑抱着手臂，讥讽嘲笑孟昭昭不自量力。
鹿临书院分初、高、中三部，每部又分甲、乙、丙三讲堂。
孟昭昭在初步甲讲堂，排名第一，从未退后一位。
那个入学考试第一的厉十寒，次次考试，次次退。
现在他排名甲讲堂最后一名，再使使劲儿，人就去乙班了。
有学员怀疑厉十寒作弊，要求先生核查，还原事件真相。
院长命魏祥博、章知白查清楚。
两位先生经过多方核验，发现厉十寒对入学考试题目对答如流，但相关于新学知识，或者需要变通的题目，他答起来非常吃力。
厉十寒自诩“聪明绝顶”，不认可两位先生说的“学得慢”、“书没吃透”的说法。
除本人以外，其他学员都信了。
在鹿临书院竞争尚且如此激烈，等到县试，人更多，题目更难。
每年考试都有学子被抬出来，还有考完在门口崩溃大哭的……
曲玲珑的话，嘲讽，也是事实。
“我今年十六岁，哪怕一年考不上，未来还有很多年，怎么会崩心态呢？”
孟昭昭唇角笑意轻漾，浅浅梨涡，温婉动人，不染俗尘。
她往讲堂中间一站，风吹过来，带起鬓边碎发，娴静优雅，君子端方。
“等你去就知道了。”曲玲珑撇嘴，“到时候可不要哭着从考场里跑出来哦~”
“曲学子，慎言！”
魏祥博去而复返，手里拿着厚厚一摞书稿递给孟昭昭。
“这些是历年考题答案，时间紧了些，你回去抓紧时间看看。”
“谢先生赠书！”
孟昭昭双手接过书籍，细心包好，抱在怀中，全是先生沉甸甸的“爱”
她行礼告辞，眼神多少有些放空，院长、副院长、章先生、魏先生……那书一摞摞，少说读一年，还要看批注……真能看完吗？
下场考试未必崩溃，看书就不好说了。
距离县试时间不过几天，孟昭昭真的看不完啊！
君九烨站在书院门口，见孟昭昭抱着沉甸甸的书，恍恍惚惚从里面出来，忍不住低头轻笑。
“良人，这次是魏先生给的书稿。”
孟昭昭准备下场，所以抄书、零活都不去上工，抓紧时间温书。
李秀英本来想说点什么，见濮阳日在院子里，她又憋回去。
现在君家一日三餐是濮阳日命人做好送过来，吃人最短，李秀英根本不敢在家大声说话。
“挺好！”
君九烨接过来，与孟昭昭十指交握，慢慢往家走。
“良人，县试还有几天，我看不完……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孟昭昭知道先生们给的都是好书，批注更是精华中的精华。
奈何她报考太急，来不及准备特别多。
本来想试水，先生们比孟昭昭还在意，搞得她也有点紧张。
“今晚吃晚饭，我们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