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过,只能认怂。
高湛单膝下跪立下毒誓,再不敢心怀不轨,绝对会铭记救命大恩。
杜小草似信非信,问他:“你们口中的祖巫,是什么人?别告诉我说是虚无缥缈的神灵,我不信。”
高湛讪讪,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杜小草左手如钩,冲着他的天灵盖狠狠一捞,捞出了他的魂魄,攥在手心里。
高湛回过神,就看见自己的身体噗通倒地,吓得鬼哭狼嚎,央求杜小草饶命。
紧张加上惶恐疼痛,让他还算英俊的脸扭曲狰狞,秋风拂过他魂魄凝聚成的光团,让他簌簌震颤,苦不堪言。
去了大半条命的高湛,姿态低到了土里去,只求能活命,求杜小草速速将他的魂魄归位,不要让他魂飞魄散。
“恩人但有所求,必定竭尽全力,绝不敢糊弄恩人!我愿立誓!敢撒谎天打雷劈,祖巫厌弃!”
“那就告诉我,你们背后的那个‘祖巫’,究竟是谁?”
高湛犹豫要不要说,杜小草的掌心蓦然加重了力道,疼得他惨嚎出声:“我说!我说!恩人手下留情!”
他的魂魄刚被薅出身体,羸弱无依,罡风稍微大了一些,就能让他变成痴呆儿,再耽搁下去,哪怕最终获救,也会丧失神志,浑浑噩噩,生不如死。
他顾不得其它,果断出卖了“祖巫”,说是一个身穿血袍的神秘人。
“确切的说,是个黑乎乎的影子,我偶然间偷看到的,我师父叫他‘血祖’,对他非常恭敬,几百年间时常会降临……”
“这血祖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称号?代代相传?”
高湛摇头:“我们也不清楚,他每次出现,都是一个影子,嗓音也古怪得很,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个代号。”
杜小草把高湛的魂魄推回体内,身魂合一的瞬间,他又吃了一顿苦头,七窍流血,抽搐痉挛,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他满脸感激,冲着杜小草一再鞠躬道谢,姿态非常恭敬,腰弯得一次比一次深,头低得一次比一次低,最后干脆脑袋钻进地底,如鱼入水,哧溜遁地不见了。
狡猾的小混蛋!
杜小草早就防着他耍花样,任凭他遁入地底,自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一根绣花针抵住了他的眉心,入肉火辣辣地疼。
他不敢再动弹,乖乖地随着那枚“绣花针”浮出地面,重新出现在杜小草面前。
杜小草依旧笑容嫣然,问高湛:“怎么,方才是地府阎王看你长得太帅,要拉你下去做女婿?”
高湛脸皮贼厚,重重点头:“恩人猜对了,可我心念恩人,断然回绝了阎王老儿……”
自吹自擂的话还没说完,虚空里伸出一根手臂,怒冲冲地要抓高湛,高湛背对着手臂没有发现,杜小草赶紧把手臂推回去,不让秦紫胤出来捣乱。
高湛逃遁未遂,哀叹认命,杜小草却板起脸,绣花针霍然变大,变成一柄赤红绚丽的仙剑,冲着高湛的脑袋急刺而来。
高湛吓得两腿发软,惨叫一声:“师父救我!”
铮然一声,红妆剑刺入他脑后的崖壁中,溅起一片石屑,又飞了回来。
一场虚惊,杜小草故意吓唬他的。
高湛是真的被吓到,呼呼喘气好半天,脸色惨白得几乎没了人色。
杜小草还奚落他:“原来在你心里,师父比祖巫管用。”
“那当然,祖巫只会使唤我们办事,办不好还要被打得半死,哪有师父对我好,不管我做错了什么,都只会护着我,重话都舍不得说几句。”
杜小草抓住重点:“那个血袍人,还会惩罚你们?”
“当然,因为吞并天萝部的事迟迟没有进展,我师父就被他卡住脖子吊在半空,我担心师父受苦,才悄悄溜出来,想尽快灭了天萝,谁知道天萝有祖巫庇佑,虚弱得只剩一口气了,还能绝地逢生,草巫覆灭,春草城也完蛋,接下来不知道要磨多久,才能磨死天萝。”
高湛说得灰心丧气,杜小草笑容嫣然地安慰他:
“别担心,干不掉天萝部,干掉血袍人也是一样的啊,你们跟天萝又没有仇,是血袍人逼迫你们,血袍人死了,大家都太平了。”
这话好有道理,高湛却笑不出来,嘀咕杜小草见识浅,不晓得“祖巫”有多厉害。
杜小草冷嗤:“他不是祖巫,就是个邪巫,邪不胜正,他被杀死是早晚的事,你们天神殿为他做狼犬,也没好下场,趁着事情还没有不可挽回,赶紧跟他切割干净,才能活命。”
高湛听她说得笃定,试探着追问道:“恩人真的有办法对付血袍人?”
“这两天为了帮你们,血袍人不止一次出手,结果你看到了,一次都没有成功,否则你也不会落到我手里,他连我一个小菰巫都打不过,还妄想当巫疆的王,白日做梦。”
高湛盯着杜小草仔细打量,“你……真的是菰巫?那个消失了几百年的菰巫?血祖说菰巫早就覆灭了,鸡犬不留。”
“鸡犬不留,有人留下就行了,一口一个血祖,他说什么你们都信?”
高湛被训得没脾气。
他得到的消息里,草巫能覆灭得这么干脆,天萝部能绝地逢生,都跟这个神秘复出的“菰巫部”有关。
难道血祖的消息有误,菰巫部真的还在?几百年前遁入山林,繁衍生息,养精蓄锐,如今元气满满,昂然出山?
不说菰巫部其它人,只说眼前这个神秘小女子,就足以支撑一个大巫部屹立不倒。
他心念急转,试探着问杜小草:“恩人,你们巫部要回归,之前的领地都被别人占了,是打算另找地方,还是去讨回领地?”
“当然是讨回领地,那是我们菰巫部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地方,怎么能拱手让人?”
“可是天蚕部凶悍,你们怼上他们,一定会吃亏。”
“谁吃亏,得打过一场才知道,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就像你,来天萝城之前,万万没想到会落得如今这般狼狈吧?世事难料,多少占卜大巫都折戟沉沙。”
高湛被杜小草奚落,非但没有郁闷,反而心情激荡,深以为然。
他被削掉的半个脚掌,之前还疼得难以忍受,被杜小草随便画了几笔,神奇得止住了疼,奔跑跳跃全然无碍。
杜小草还答应他,若是乖巧听话,就让他那半只脚掌重新长出来。
“我们菰巫部医术出神入化,你应该听说过吧?”
高湛点点头,即便以前还有所怀疑,现在也信了,一腔希望全都挂在杜小草身上,拄着一根藤杖,大步走向天萝城的方向。
杜小草拦住他,重新给了他一套麻布衣衫换上,发髻也重新挽过,又拿出一张呲面獠牙的面具,戴在他脸上。
“记得戴稳了,万一掉下来,让天萝城的人认出你,桑飞一定回来抓你,你不会想回到地牢里去吃鞭子吧?”
高湛当然不想,杜小草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离开天神殿之前的傲气嚣张,荡然无存,师父不让他独自出远门,果然是正确的,凭他这点道行,慢说去大江大河里扑腾,路边一条小水沟,都能让他呛水没顶,喂了臭鱼烂虾。
他乖顺无比地跟在杜小草身后,一起返回天萝城。
城中因为他的失踪,气氛再次紧张起来,桑飞带着一队人,到处搜寻。
擦肩而过的瞬间,桑飞心有所感,盯着高湛的背影看了好几眼,吓得高湛赶紧跟住杜小草,这根草是他的救命稻草。
桑飞最终移开了眼,因为高湛行走如飞,半点不像是被削掉了半个脚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