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麋鹿悠然前行,刚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后方的树林中鸟雀惊起,至少数十人浩浩荡荡追杀过来。
为首之人是个四旬开外的俊美男子,气息渊渟岳峙,一望而知是个高手。
杜小草问吕陌桑:“认不认识这个人?”
吕陌桑摇摇头:“面生得很,以前没见过。”
俊美男子带着随扈把两人团团围住,刚要开口怒斥,杜小草抢了先:
“阁下今日怎么没戴鱼尾冠?”
俊美男子惊得面色一僵,旋即回过神,怒骂出声:“该死的妖孽!什么鱼尾冠鱼头冠,我戴那东西做甚?”
“你来伏杀我,是师门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前世今生我与流云宗都没什么瓜葛,你们怎么穷追不舍?”
“妖孽!别再妖言惑众了!我们来杀你,是看不惯你祸乱白帝城,屠戮世家子弟,像你这种滥杀成性妖物,人人得而诛之!”
杜小草催动火翎剑,绕着周身的包围圈疾飞而过,但凡被剑锋触碰到的人,都僵楞在原地,半响才有血迹从脖颈溢出,身体不受控地抽搐几下,瘫软倒地。
为首的英俊男子惊骇倒退,趁着火翎剑力竭不能即刻杀来的空隙,一跃而起,几个纵深闪跳,逃出了杜小草的视线。
吕陌桑顾不得震惊,冲上前搜敛满地的死尸,三十几个高手,人手一柄仙剑,腰间至少挂着一个芥袋,还有穿在身上的防御法袍,每一件剥下来都能卖个好价钱。
他只是吕氏的旁支子弟,家财不丰,得了这么一笔横财,从此发达了。
“仙剑道行通天,慷慨大方,以后再有这种好事情,千万记得带上我!”
杜小草白了他一眼:“动作快一点,咱们还要去追那个逃走的漏网之鱼。”
“他已经逃远了……”
“不远,就在这附近。”
杜小草食指轻弹,弹出一只斑斓漂亮的蛊蛛,恰是白郡主藏在吕陌桑身上的那一只,被他黏在了逃跑的杀手身上。
顺着细细的蛛丝挖人,很快挖到一处气派恢弘的府邸。
博陵崔氏。
吕陌桑的脸色很难看,气咻咻地扯住好友:“你疯了吗?敢让人去袭杀仙君!那些人像疯狗一样,连我也要杀!”
崔少主叹气:“你就算不信我的人品,也该信我的窝囊,凭我的本事,能调遣来高手袭杀仙君?”
吕陌桑的目光瞥向周围的崔氏族老,一众族老惊骇,连连后退撇清:“此事与我崔氏无关!有人栽赃陷害!”
杜小草循着蛛丝,精准无误的锁定一处僻静宅院。
崔少主略一思忖,想起了是谁住在此地,面色难看。
吕陌桑气咻咻踹开院门,迎面就看见刚刚逃走的英俊男子坐在院中的石亭中,满脸必死的惨然,甚至都没问杜小草是怎么找到他的,嚯啦一掌震碎了身边的石桌,厉声狞笑:
“好个妖孽!算你有几分本事,老子技不如人,认栽服输,在阎罗殿里等着你!”
他说得凛然正气,坦荡光明,周围的崔氏族人却都怒目而视,恨不得一起上前把他撕成肉屑。
在其位谋其职,这人只是崔氏的一位供奉,再礼遇也是外人,居然敢擅自带人袭杀若吾仙君!
他为了人间道义也好,为了嫁祸栽赃也罢,崔氏都撇不清干系。
坑死个人!
杜小草指了指身后的崔氏族老:“你动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你就不担心触怒了我,我会把崔氏夷为平地?”
英俊男子冷嘲:“我自己这条命都舍出去了,还管得了他们?他们算什么东西,个头稍微大一些的蝼蚁罢了,迟早被人宰了祭旗。”
这话凉薄恶毒,崔少主都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指着他的鼻子怒骂: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几年从崔氏手中得了多少好处,不思回报还恩将仇报,想害死崔氏全族的人吗?!”
英俊男子脸上慢慢浮现出诡谲的笑容,看死人一样看着气汹汹的崔少主:
“原本是想回报崔氏一二的,被你这么一顿羞辱,大家两清了,陪着我一起……”
话未说完,地上蓦然浮现一个八角传送阵,一瞬间就星芒四射,笼罩了他和崔少主。
两人的身形越来越淡,转眼就要消失不见。
杜小草疾步冲上前,催动火翎剑对准传送阵不起眼的一个角落一顿乱戳。
唿唿急转的八角阵爆发出刺目的光,隐约还有惨叫之声。
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英俊男子已经瘫软倒地,周身好几处都在汩汩冒血。
他以一己之力催动传送法阵,本就是勉强支撑,阵法被破坏后坍塌,反噬到他身上,重伤不起。
他一边呕血,一边苦笑。
杜小草却没有动手杀他,转身离开了崔府。
火翎剑稍微慢了一步,绕着英俊男子的眉心转了一圈,再离开时,他的灵纹已经碎成齑粉,什么了不得的神通都施展不出来了。
吕陌桑乍着胆子,摘走了他腰间的兽囊和芥袋,一顿翻找,找到一顶精致的鱼尾冠,展示给杜小草看。
杜小草停住脚步,问英俊男子:“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呸!妖孽!”
杜小草袖手离去,却没有走很远,刚出了崔氏几百张远,就寻到一处僻静的桑园,布下一面水光镜,兴致勃勃地围观崔氏众人如何处置那名闯了大祸的“供奉”,还诘问吕陌桑:
“你不是崔少主的死党么?不认识崔府的大供奉?”
“明面上的大供奉我都见过,刚才那人藏头露尾,在崔府的地位并不高,像他这种不出名的帮闲,崔家少说也有三五百个,谁能全部记得过来啊?”
“你觉得崔氏会如何处置他?”
“猜不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并肩坐在一个柴垛上,目不转睛地看崔氏收拾倒霉供奉。
杜小草被袭杀的时候提及鱼尾冠,只是随口诈一诈,居然就猜中了,这人真的来自流云宗,蛰伏在崔氏族中做个不起眼的供奉,趁着她来访,杀了几个不知轻重的崔氏嫡支族子,就想栽赃嫁祸,激化她跟崔氏的关系。
如果真让他得逞,崔氏百口莫辩。
现在他落到崔氏手中,一时半刻是死不了的,被折磨是意料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