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卖花娘子口中,他这个姐夫怂不怂且无定论,穷是真的穷。
杜小草摊位上的这些符咒,虽然干巴巴摆在一张矮桌上,看起来很不起眼,价钱实打实地贵,哪怕这男子是小巫部的首领,也不太买得起。
杜小草心中疑惑,转头问卖花娘子:“你这姐夫……没失心疯吧?”
卖花娘子也一脸诧异,诘问男子:“你发什么疯?买这么贵的符咒干嘛?这些东西都是卖给有钱公子哥的……你一个邋遢货,充什么大瓣蒜!”
杜小草脸色不好看了,说来说去,这卖花娘子还是觉得她卖符咒是假,钓鱼是真,以为她的鳏夫姐夫动了色心,买符咒是为了借机套近乎?
场面尴尬。
好在周围摆摊的人不少,吆喝声此起彼伏,生意好的满脸放光,生意差的无精打采,死了心的哈欠连天。
一对身穿雪白留仙袍的俊俏男女,察觉到杜小草这边的异样,以为是生意谈不拢要动粗,快步踱过来巡查,为首的男子俊逸轩昂,天生一副笑模样,笑眯眯地询问情况。
杜小草搞不清小巫部首领的来意,当着一对“巡查”的面,把摊位上符咒价钱报了一遍。
“明码标价,概不讲价,概不退换,这位贵人且要想好了。”
身穿雪白留仙袍的年轻男女听了她这么硬核的话,惊讶地对视一眼,一起看向中年小首领。
中年小首领待要开口,卖花娘子一把薅住他的耳朵,揪着拎到旁边老树后“教规矩”。
杜小草哭笑不得,趁着这机会跟眼前的俊俏男女攀谈,问他们城上城为何大门紧闭,不许往来客人出入?
“两位也瞧见了,我这符咒价钱颇高,摆地摊实在卖不上价去,想去城上城里租赁一个摊位,生意好的话还想买下一个小店铺……”
俊逸男子叹气:“让姑娘失望了,城上城摊上了一些麻烦事,不得不暂时闭门谢客,守城的兄弟们脾气粗糙,若有冒犯之处,姑娘见谅,想要入城租赁摊位店铺的话,怕是要耽搁一些时日。”
他说得欲言又止,杜小草猜测另有隐情,噤口不再多问。
俊逸男子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册子,图文并茂地标注了城上城有哪些可以租赁的摊位和店铺,价格也参差不齐,总体而言就是一个字:贵!
“姑娘且翻一遍,心中有数才好,城上城寸土寸金,摊位和店铺也分三六九等,想要在其中安顿,颇为不易。”
杜小草本是随口一问,没料到他如此郑重,面色微微涨红,略翻了一遍小册子,就交还给俊逸男子。
俊逸男子面容不该,不再提入城租赁的事宜,说了句“有缘再会、生意兴隆”的喜庆话,领着女伴离开了。
杜小草长吁一口气。
早上入城的时候吃了那么大一碗闭门羹,心中对城上城的观感差到极致,若都像眼前这年轻人,倒也值得入城逛一逛。
卖花娘子见她如此,满脸笑得诡谲,低声揶揄她:
“姑娘,这位白衣公子俊是俊,可惜有主了——”
“我知道啊,就是他身边跟着的那姑娘嘛,一对璧人,长得都很好看,很般配。”
杜小草边说边抬头望远处看,一对白衣蹁跹的年轻男女并肩携手,微笑缓缓而行,美得像一副丹青水墨图。
照卖花娘子的说法,这白衣男子是城上城主人的开山大弟子,那女子是他的师妹,情投意合,早晚要结为道侣。
“俩人都是修道仙苗,天赋异禀,城上城有他们俩,算是后继有人,那公子脾气好,常来这城外的集市上巡查,主持公道,有他在啊,那些巡街的家伙就不敢高声大气欺负人,买卖的商贩也不该胡乱宰人……”
杜小草嗯嗯两声,就她这片刻所见,那年轻男子的确与许多摊主都相熟,时不时打着招呼。
跟在他身畔的女子婀娜温婉,略显缄默,很少开口言语,大多数时候都是含情脉脉地看着身边的男子,她脸上佩戴着面纱,露出的一双丹凤眼水灵灵的旖旎潋滟,略微一转,就让人心旌摇曳。
杜小草站在自家摊位上,只顾着赏心悦目,把急吼吼要买她符咒的巫部小首领望到了脑后。
小首领却坚执的很,不顾卖花娘子的捶打,非得要买下几张贵得吓人的符咒。
卖花娘子摆摊多年,做得生意略微风月色彩,极为瞩目,认识她的摊主颇多,闹腾的动静稍微大了些,就很吸睛,杜小草也被殃及,连人带摊位都成了焦点。
碍着卖花娘子的泼辣,没谁敢正大光明来围观。
杜小草心情郁结,把刚刚到手一嘟噜金元宝拎出来,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乍一看稀松寻常,仔细看这元宝都是私家铸造,隐蔽处阴镂着一枚小小的巫纹,隐约还有一个印章的形状。
一嘟噜小金元宝,三十多个,印章衿刻的内容还多有不同,以杜小草的眼力见识,也没能分辨出来。
这要是在大胤七十二洲,在门阀世家之中,私家铸造金元宝、铭刻家纹;并不稀奇,但巫疆之地,并无这种附庸风雅的习俗,且得是大巫部。
杜小草目前游历过的天雀、天魃、天蚕、天萝,天萝已经破落,撇开不提,其它几个天字号巫部里,也没见过这么讲究的,也许是她往来匆匆,没有接触过钱物?
无论如何,刚刚帮她开张的那个贵人,出身不低,眼力也好。
杜小草心情愉悦,直到卖花娘子的姐夫再次凑上来。
这厮吃了秤砣铁了心,非得要破财买符咒。
他指了指摊位上仅剩下的几张风雷符,外加一堆杂符,询问价格。
杜小草笑眯眯拎出那串小金元宝,“看你心诚,跟他一般价钱。”
中年迟暮小首领心疼地嘶一声,眉头皱出两条沟壑,不满地看着杜小草:
“姑娘,你这宰羊呢?抢隔壁屠夫生意,不好吧?”
杜小草一时无语,旁边刚闲逛回来的小鱼怪刚好听到,笑得原地捧腹,看傻子一样看着蹲在地上的中年迟暮小首领。
偌大一座广场,摆摊的有,捡漏的也有,谈不拢急赤白脸破口大骂的也有,开口就自污的少有。
旁边的卖花娘子也气笑了。
中年首领后知后觉回过神,咬牙切齿地瞪着杜小草。
杜小草依旧是笑:“这位贵人,我这符咒本钱足,卖这个价都是亏了,不管你是真识货想捡漏,还是其他别的心思,劝你都歇了吧,趁着天色还早,去其他摊位上碰碰运气,我也该收摊回去了,迟了家里人担心。”
她以为话说到这地步,中年首领于情于理都该退缩了,谁知道人家偏不,咬牙扔出一个兽皮囊,打开一看,塞满了金叶子。
杜小草愣了。
卖花娘子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