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怪听得浑身发毛，头一回知道世上有这种可怕的果子。
困扰了她几百年的疑惑迎刃而解，心情大好。
当初她赌气离开巫部，几天后返回，只顾着掩护菰巫们逃走，没来得及追问不给她灵果吃的缘由。
老菰巫却又惦记起这种灵果，说重返故地之后，一定要按照先祖手札的记载，再去那片水潭看一看，再寻几颗那样的灵果囤着。
鱼怪绷起脸：“你想暗地里害我？”
“当然不是，那种灵果能让鱼类浑身麻痹，无法动弹，平时用不着，万一哪天你受了重伤，有了它就感受不到疼。”
鱼怪皱眉，虽然她不想自己受伤，但人在山林飘，哪能不受伤？轻伤忍一忍就熬过去了，重伤就要动刀子，那个疼……嘶！
她叮嘱老菰巫，切切记得这件事，一定要找到那种灵果给她囤着。
有备无患嘛。
杜小草听着他们斗嘴闲聊，对这个小巫部的印象颇佳，他们给她的感觉，与春巫部给她的感觉相似，都很融洽平和，没有那么多的龌龊和勾心斗角。
可惜巫疆大地，但凡这样的巫部，处境都不咋滴，春巫被草巫裹挟利用了两百年，死伤惨重，又有“贵人襄助”，才勉强脱身。
菰巫就更惨，九成九的族人消失无踪，死得连渣都不剩。
这样两个“食草”属性的巫部，互相都是对方的“救命恩人”，几百年不忘昔年的情谊，相当难得了。
一行人边说边前行，天蚕寮首被晾在路边吹风。
被拎出来吹了一会风的雪姬，也重新被塞进兽囊里。
杜小草冷然告诫天蚕寮首：“给你一盏茶的时间，马上带着天蚕部所有人离开春巫部，把所有抓起来的春巫都放了，敢伤一人，我就宰你们十人，说到做到，莫要自误！”
……
闹成这样，堃巫依旧没有出来。
杜小草也懒得去想他打什么鬼主意，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笑话。
三个老菰巫被她的霸气震撼，唏嘘他们菰巫部避世太久了，对山外的世界一无所知，不晓得巫疆何时出了这么个厉害的女子，比昔年天萝天巫还要威武。
为首的老菰巫悄悄问杜小草：“姑娘当真不怕那堃巫？”
“冢中枯骨，怕他作甚？”
“……”
杜小草是个相当不合格的“族长”，毫无管理一个大巫部的经验，连问一问老巫们族中还有多少人，暂时都住在哪儿都没问，只盯着小鱼怪问东问西。
“几百年前，她就这副模样？”
“是啊，始终没有彻底变成人形，顶着个吓人的鱼脑袋，到处惹祸，愁人啊！”
鱼怪听他们说自己坏笑，龇牙咧嘴做鬼脸。
这智商，跟她小姑奶的身形都不匹配，像个七八岁的熊孩子，偶尔还要脑子进水的那种。
老菰巫对杜小草客气异常，心里藏着无数疑惑，却不敢轻易开口询问，生怕一眼不慎，惹恼了自家眼下最大的靠山。
他跟小鱼怪说话，就没这么多忌讳了，哪怕几百年没见面，再见依旧亲亲热热，问她这几百年在哪儿藏身？过得可安稳？有没有被人或者兽欺负？
“你顶着个鱼脑袋，就是一条鱼，不要到处乱跑，万一被抓住了，会把你剖洗干净炖了吃掉。”
“谁吃谁还指不定呢。”
“傻丫头，咱们现在不比从前了，从前菰巫强大，能跟天蚕部争执不落下风，你惹祸也好，被抓了也好，族长找上门去，赔礼道歉，赔一些药草财货，就能把你接回来，现在嘛，随便来一个没听说过的小巫部，就能让咱们没活路……”
老巫说得唏嘘，小鱼怪也沉默了。
半响，她贼溜溜地指了指杜小草。
老菰巫无声摇头。
前方数十丈开外，一位须发斑白的春巫疾步走来，身后还跟着数十个壮巫，人人带伤，好在并不严重。
白发族长看到杜小草，哈哈大笑：“萱族长，又见面了！”
“是啊，去了一趟沙泽，毁了一座神殿，就又回来了。”
“……”
白发春巫不知道该如何接下来，天神殿被毁的消息，他已经听城中的商队说起过，却不知道是杜小草干的。
杜小草还跟他提议：“你愿不愿意带着族人，跟着菰巫一起重返故地？”
白发族长惊呆。
几百年前，春巫是靠菰巫庇护活着的，算是菰巫部的附庸巫部，关系相当的好。
后来春巫发现了一处宜居之地，搬得远了一些，躲过了那场无妄之灾，也失去了菰巫的庇护，艰难挣扎了两百年，在有心人的撮合下，跟草巫走到了一起，还建了一座春草城。
因为这座城，春巫跟天萝部争执不断，每年都得死几个青壮族人，说是“世仇”也不为过。
草巫覆灭之后，春巫的处境几位尴尬，原因么，懂得人都懂。
长远来看，春巫最好远离天萝城，另外找一处安身之地。
但这不意味着，春巫就想重回菰巫羽翼下。
时过境迁，如今的菰巫部，早已不是当年的菰巫部，人丁凋零，领地没有，还有天蚕部虎视眈眈地盯着，如同风中火烛，随时可能熄灭。
春巫跟他们搅和在一起，那是自取灭亡啊。
偏偏，他们就搅和了，在天蚕部打上门要人的时候，硬扛了回去。
这份仗义让人唏嘘。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帮忙可以，追随……很难。
杜小草明白春巫部的顾虑，轻笑一声：“你们先考虑着，等我把菰巫的领地要回来，屋舍建起来，粮食、药草堆起来，一切准备就绪，你们再考虑要不要搬过来。”
白发老巫也笑：“菰族长这么有把握？那堃巫可是天巫啊，不好惹！”
“天巫而已。”
若是祖巫，她就认栽。
白发老巫和三位老菰巫全都懵了，不知道杜小草是胡吹大气，还是真有本事。
摆在眼前的事实是，杜小草轻飘飘救出了所有被围困的菰巫。
……
天萝城的一座竹楼里，所有住客都被轰走，给天蚕部的人腾地方。
形容枯槁的堃巫，听了天蚕寮首的汇报，沉默无言。
虽然不知道杜小草就是“若吾仙君”，直觉却让他发憷。
事情僵在这里，就这么放过菰巫是不可能的，菰巫一心想要“重返故里”，那些领地早已成了天蚕部的囊中之物，岂肯轻易吐出来？
跟随堃巫同来的那些壮巫，因为他的踌躇犹豫，变得木讷郁郁，人人都欲言又止。
三位血狐要救，菰巫要撵，杜小草要抓，枯骨症要治……
所有事情都挤在一起，牵一发动全身。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知真伪的传闻，让堃巫寝食难安。
都说天萝部的天巫，其实还活着，因为身受重伤闭关几百年，那头雷蛤围攻天萝部到时候，她出手了。
这个说法没有佐证，但天萝部安然无恙，雷泽却死成一件祭品本身，就是最好的佐证。
现在，堃巫有了另一个猜测，觉得那晚拯救了天萝部的人，也许不是什么重伤闭关的“天巫”，而是那个自称是“菰巫族长”的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