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佐鱼,故人重逢,昔年的酒铺依旧,来喝酒的人却换了许多。
伙计名为“辛酉”,个性捉摸不定,发呆的时候疑似面瘫,热情的时候无比灵性,他口中提及的许多人和事,杜小草记得清楚,秦佑安却一脸懵。
辛酉嫌弃地斜乜他一眼,什么元龙什么世子,就是个呆子!根本配不上若吾仙君, 门不当户不对,不是良配。
伙计腹诽的很大声,一脸无奈地看着两人缱绻对坐,品酒私语,气氛俏皮又温馨。
空气中弥漫着柠檬的酸气,伙计真看不下去了,转身离开酒铺,继续坐在屋檐下的长凳上发呆,琢磨着该怎么提醒涅槃转世的仙君,让她远离所有姓秦的恶公子。
还没琢磨出名堂,酒店又来了一位客人,本来该跟杜小草这边井水不犯河水,甚至都察觉不到自己身边另外有人,伙计心中不忿,趁着老叟掌柜不在,临时起意撤除了屏障。
然后,杜小草就看见一位英气勃发的少年,身上的穿戴明显迥异于大胤,也不是巫疆那边的服饰,黑白两色的华丽袍衫,搭配同样色系的发冠,端雅板正,面上的笑容却和煦如春风,朗声跟伙计打招呼:
“怎么只有你一人在酒铺?老掌柜人呢?”
“家里临时有事,急着回去处置了,儿孙太多,纷扰也多,他又是爱操心的脾气,且有得忙累。”
“乐在其中就好,酒水还按从前的老规矩,一甲子的紫槐酿,喝一坛捎一坛。”
“好咧!您且进去坐……”
两人神态熟络,伙计一扫之前的阴郁,仿佛少年酒客是旭日艳阳,所过之处阴霾立散,让人发自内心的喜欢他。
少年见到杜小草,眼前一亮,喜唠唠地坐到她身旁:
“姑娘看着眼生,也喜欢喝槐酿么?”
杜小草没说话,看向对面的秦佑安,生怕他跟少年起了冲突。
秦佑安却像没看见到少年一样,还讶异地问她怎么了?
杜小草瞥了一眼小伙计,尬笑摇头:“没什么,这酒已经喝完了,我们回去吧。”
少年眼见她要走,急迫间开口:
“姑娘可是天妖族?”
杜小草警觉地抬起头,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年,十六七岁模样,相貌气度都是一等一的好,令人一见难忘,还见多识广,一口就叫破了她的跟脚。
少年见杜小草吃惊,笑得满面春风,主动开口解释:“我师父便是天妖族,说这片天地没几个同乡,若是见了姑娘,一定会……”
杜小草忍不住问他:“你师父是天妖哪一族?”
“天狼族。”
杜小草蹙眉摇头:“并非同乡。”
“不是同乡也无碍,姑娘若是来了大隋,可来皇城相见,这是我的信物,我叫端木麟,大隋的三皇子。”
少年边说边递给她一枚麟佩,雕工栩栩如生,周身还有淡金色的濛光萦绕。
杜小草不肯收,少年坚持给,推搡的时候,一声蝉鸣响起,把秦佑安隔绝在外的无名屏障瞬间碎裂,他看到了桌边坐着的华服少年,少年也看见了他,惊讶地打量几眼:
“这位兄台……”
秦佑安泠然盯着他,把桌上推来推去的麟佩推还到他面前:“无论你是谁,收起你的那点心思,别来纠缠我的未婚妻。”
俊朗少年默然一笑,眼神却变得犀利起来,看向秦佑安的眼神除了审视还有赞赏:
“天赋不错,修为也不错。”
秦佑安面色更冷,放眼七十二洲,刚用这种口吻点评他的少年绝无仅有,居高临下的神态和语气,几乎算是挑衅了,偏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同辈人之间闲聊。
气氛一时古怪。
杜小草不想起冲突,主动介绍俊朗少年:大隋三皇子端木麟。
“他的师父是天妖族,想邀请我去大隋皇城做客,我已经回绝了。”
杜小草虽然不知大隋在何处,这个端木麟身为皇子,倨傲又自以为是,秦佑安也不是好脾气,王见王徒惹不快。
她把酒桌上尚未喝完的半坛酒拎在手里,拉着秦佑安往门外走。
秦佑安不肯走,继续坐在酒桌旁,跟端木麟大眼瞪小眼。
端木麟也不憷,脸上笑得灿烂,开口就扎人心窝子:
“这位兄台,我觉得你配不上身边这位姑娘。”
秦佑安冷笑:“可惜,我不要你觉得,要我觉得。”
“兄台还没介绍自己呢,是哪一处的俊彦?”
“大胤睿王府世子,秦佑安。”
“肯割爱么?我会补偿你好处……”
“肯比试么,我的箬衣剑渴了。”
端木麟意动,他能感觉到秦佑安也是引星境大圆满,境界上压过他,动起手来却未必一定占上风。
唯一的麻烦,是酒铺之内不准动刀兵,出了酒铺,就会各自原路返回,一方在大胤,一方在大隋,隔着千百万里如何切磋比试?
最终,这场酣畅淋漓的生死大战没有打成。
“有机会来大隋!”
“有机会来大胤!”
两句暗伏杀机的话说罢,聊天无法继续进行,秦佑安也不急着离开,拿过杜小草手中的酒坛,直接痛饮起来。
小伙计辛酉目瞪口呆,他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脱离掌控,本来只是想气气秦佑安,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自惭形秽远离若吾仙君,却让仙君无端招惹上了端木麟。
两人手牵手离开酒铺的时候,小伙计欲言又止,羞惭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端木麟却笑得开心:“这位姑娘,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杜小草加快脚步,身后的端木麟却语出惊人:“姑娘的真身好漂亮,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鸟……”
箬衣剑铮然飞出,直奔端木麟的脖颈,他避之不及,左颈浮现一缕血痕,剑锋却没有罢手的意思,继续绕着他的致命之处游走。
气氛顿时危险诡谲,小伙计又惊又气,不由分说地隔开两人,端木麟在屏障合拢的一瞬间,忽然扯住杜小草的手臂,想把她拖到自己这一边。
这么做非常凶险,极有可能被箬衣剑切断左腕,他依然冒险。
杜小草急中生智,面容忽然幻化成鸟首,锋利的金喙狠狠啄在他眉心,痛得他撒手后退,这才脱了身。
几乎同时,箬衣剑也飞到他身边,“噗”一声削掉了他的三根手指,血淋淋滚落在地上。
秦佑安还觉得不解气,御剑追杀过去,剑芒撞上一堵无形壁垒,荡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