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筹备出巡劳军物资和筹备太后寿宴便在帝都同时进行了。在此之前,皇帝还是不管太后的不悦,正式下令册封翊王齐翊风为太子,翊王妃方氏为太子妃,皇长孙齐凌曦为皇太孙,齐曦娘为昭曦大公主,等巡边归来再入主东宫。
朝中众人有点惊讶,但也觉得是意料之中,因为翊王受宠是大家都知道的,他被册封为太子只是迟早的事。方家最近格外低调,一直陪在皇帝身边的方老爷甚至告了病假在家,皇帝很满意,但很快又觉得没有方老爷的陪伴很不习惯,所以没几天便暗示他“病好了”,赶紧回来。
另一方面,云娘让喜鹊去跟财神爷说,去帮一下户部她大舅舅,在财神爷的关照下,户部连着办成了几件大事,国库一下子充实了不少,正好解决了太后寿宴的花费。皇帝还下令加了高州的赋税,说是给太后的贺礼,把纪王气得半死。
十天后,纪王带着一家来了,正妃李氏和侧妃卢氏,嫡子齐翊文,庶子齐翊宗,还有侍妾生的小女儿齐娇娇。“刚好”赶上册封太子典礼。册封典礼跟册封翊王典礼一样,简单而隆重,都是很短时间内筹划出来的,皇帝就喜欢这样,说做就马上做,不许反对,不许拖延。
这次更是借口不要跟太后的寿宴冲突,从下令册封太子到典礼的举行,只用了不到十天,他说哪天是吉日,钦天监就说哪天是吉日。
齐翊风开始明白他父皇是怎样从平平无奇、毫无背景的四皇子被先王看上,最终继承皇位的了。他父皇表面不强硬,但实则很坚决,他很少一意孤行,不听劝谏,但偶尔一次坚定,就绝对不容反驳不容有异议。
当然了,这次也没有人有什么理由反驳,皇后还在冷宫,皇后的娘家人全部停职查办,他们家贪污的银子够宫里几年的花销了,云娘笑称皇帝就是让国舅爷给他存钱,存够了就一次过提出来。同时他们夫妻也在感慨,皇帝只是怀疑当年齐翊风母亲的死跟皇后有关,也不去查证据,就直接把皇后给灭了,所以君王办案是不需要人证物证的,只要他觉得谁是犯人,谁就是。
太后也没有办法提出反对意见,因为皇帝给了她统管六宫的权力,这让她很惊喜,她以为皇帝会让贵妃统管六宫,甚至直接让太子妃来。皇帝有两个贵妃,都生了儿子,但都还年幼,因为皇帝不许她们在皇后前面生孩子。现在大家终于明白了,其实皇帝这样做不是为了给面子皇后,而是为了他那个藏起来的长子没有年龄接近的弟弟威胁太子之位。
孙贵妃的父亲是大将军,统领西北营五万兵马,和国公府一直面和心不和,这次皇帝从东北营调两万“翊风军”去西北营,更让孙将军大为不悦,但他也不敢说什么,皇帝已经收回了谢家的军权,他们孙家的兵权,也岌岌可危。
宋贵妃是和亲公主,是先帝去世的皇后的侄女,来自跟大齐一直交好的邻国西卫,之前大齐跟北夏交战几年,西卫也给予了很大帮助,因为北夏也同样威胁着他们。没有了北夏的威胁,又不像大齐跟北夏正面作战耗费大量军费,西卫这几年发展迅速,财力渐渐超越了大齐,但军力还是稍弱,不过现在军费充足,军力飞速提升中。现在大齐缺钱,急需跟有钱的西卫做贸易,赚点钱,所以西卫的公主在宫中地位日长。
皇后虽然还没有被废,但前朝后宫的争后硝烟已经悄悄燃起。两个贵妃在明争,下面的德、贤、淑、静四妃也在暗斗,她们有的是重臣之女,有的是富商之后,有的漂亮妩媚,有的善解人意,有的多才多艺,总之各有所长,皇帝个个都喜欢,又个个都不爱,一碗水端得很平。
在皇帝看来,他最爱的已经死了,这些女人就是陪着说说话,睡一睡,生些孩子,但不能太多。现在除去齐翊风,皇帝还有四个儿子,最大的是皇后生的二皇子,十二岁,最小的是四妃之首德妃生的五皇子,不到一岁。其他几个妃子或是生了女儿,或是还没有生育。妃位以下的嫔和贵人,连怀孕的资格都没有。
在皇后生的嫡子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好不容易长到十二岁之后,大家才明白,那个十二岁的“嫡子”,只是齐翊风的挡箭牌。齐翊风一直对这个以前的表弟,现在的弟弟心有愧疚。
他就是这样,之前觉得对不起谢家的“弟弟”,抢了他的世子之位二十年;现在又觉得对不起亲生的弟弟二皇子齐翊诚,让他失去了一切。这个弟弟从小就很喜欢他,很崇拜他,每次他进宫,都追着他喊“大表哥”,让大表哥教他骑马射箭。皇帝也有意无意地让他们兄弟多亲近,不理会皇后不好看的脸色。
齐翊风猜测,皇后应该是从谢国公那里知道了齐翊风不是谢家骨肉,猜到他有可能是皇帝的儿子,所以与谢国公联手,追杀云娘母子,并企图暗杀齐翊风。虽然他没有证据,但他现在也受他父皇的影响,认为没有必要去找证据了。
太子册封大典在宫中隆重地举行了,太子齐翊风接受了文武百官和后宫众皇子的跪拜,然后和太子妃、皇太孙、大公主一起,坐着马车,在帝都巡游了一圈,接受万民的敬仰。
被一大群侍卫士兵围着,让一大群人们跪着磕头,凌曦和曦娘又兴奋又害怕,曦娘紧紧抱住齐翊风的脖子,瞪着大眼睛,嘟着嘴,看着眼前的一切,少有地闭上了小嘴,不说话了。齐翊风感受到女儿的不安,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小声说:“曦娘别害怕,我们等下就回家……”他的心口一阵揪着痛,他第一次意识到,他的孩子们不能自由开心地长大了。
凌曦坐在云娘身边,紧紧握着他娘的手,茫然地看着路边跪满的民众,听他们喊着:“太子千岁……太子妃、皇太孙、大公主千岁……”“娘,他们叫我们吗?我们能活一千岁吗?”“能,能,我们凌曦能活一万岁!”云娘搂住凌曦的肩,心想,这也是作为天孙要习惯的事情,下凡历劫果然就是要学习做天上的事情。
云娘的平静淡定,与齐翊风父子三人的紧张不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握了握齐翊风的手,拍了拍他怀里的曦娘的背,对着凌曦笑了笑,“没事,我们不是一般的人,我们生来就是要习惯这些的,笑一笑,大家都希望看到我们笑,大家都喜欢我们!”
云娘的笑容感染了他们父子仨,他们开始试着也放松下来,对着民众微笑,挥手。“太子千岁!太子妃千岁!”民众又爆发出潮水般的欢呼。慢慢的,曦娘和凌曦也不害怕了,也学着他们的娘,对着大家挥手。
“云娘,你真的不是一般人!是因为有上辈子的记忆吗?上一辈子你是王妃,对吗?”齐翊风看着优雅大气的云娘,觉得又陌生又神奇。“差不多吧,你慢慢也能习惯的,你也不是一般人,你是天之骄子!”云娘骄傲地说。
“不要乱说,还有父皇在呢!”齐翊风不知道云娘的意思是他是天帝的儿子。云娘笑了笑,“好,不说了,无论你是谁,你只是曦儿他爹!”“是曦娘她爹!”曦娘又奶声奶气地表达她的抗议。
“曦娘,凌曦是你的哥哥,是爹娘最大的孩子,他是在你前面护着你的人,他有更重的责任,所以他也要得到更多的重视。你爹就是曦儿他爹,你不要在乎这些,不要跟哥哥比较,你们是不一样的,但爹娘都一样爱你们!”云娘第一次跟女儿说她跟哥哥是不同的,因为曦娘以后将会面对更多这样的,看着哥哥比她更尊贵的场面。
“不嘛,我就要跟哥哥一样,我就要爹爹更爱我!”曦娘不能接受,嘟起了小嘴。“对,对,爹爹更爱曦娘!”齐翊风连忙说。“我不跟你争,都爱你,行了吧?”凌曦像以前那样说,曦娘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心满意足地笑,她越来越觉得在宫里面,大家都更喜欢哥哥,刚才的册封仪式上,她更是不能跟哥哥站在一起,只能站在全家的最后面,看着爹爹带着哥哥,接受爷爷给的好看的盒子和布卷子。之后他们到那个大庙去,她和她娘甚至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着,她都委屈得快要哭了。
云娘意识到她一直以来平等对一对儿女,让女儿觉得自己能和哥哥一样的教育,让女儿一时不能接受自己与哥哥的不同待遇,但无论在天上还是人家,都是这样的,公主跟皇子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女儿要必须明白。
结束巡游,他们回到皇宫,皇帝带着他和凌曦,到佛堂去跟齐翊风生母的灵位说话,告诉他最爱的女人,他终于实现了他在她临终时对她的承诺,让他们的儿子做太子,做皇帝,继承大齐天下,皇帝热泪横飞,诉说着他的思念和愧疚,还告诉她,他已经为她报了仇。
御花园的一角,曦娘也哭成了个花脸猫。“为什么啊,为什么只带哥哥进去,为什么哥哥的衣服比我的漂亮,为什么爷爷给那么多东西哥哥,什么都不给我,为什么爹爹是‘曦儿他爹’不是‘曦娘她爹’……”
嬷嬷宫女们被命令只能远远站着,不准上来抱公主。“曦娘,这个世界是这样的,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你看,爹爹有的,娘也没有……”“为什么啊,这样是不对的啊,女子怎么不能跟男子一样了?我们为什么不能跟爹爹哥哥一样?”曦娘还是哭,扯着她娘的袖子,拉着摇着。
“曦娘,你穿裙子,戴花儿,抹腮红,娘给你买脂粉店,买成衣店,买首饰店,买酒楼……哥哥穿长袍,挂弓刀,什么都不戴不抹,娘给他买兵器铺子,他不爱吃东西,不爱哭,爱练武耍枪,他不要爹娘抱,只要爹爹教他舞刀……”
曦娘渐渐不哭了,瞪大眼睛侧着头,听着娘很温和但很认真地跟她说着话。“你跟哥哥是一样的,都是爹爹放了种子在娘的肚子里,在娘的肚子里长大了,然后一起出来跟娘见面,是哥哥先出来的,你拉着哥哥的脚跟在哥哥的后面出来了,哥哥先帮你看看外面有没有危险,好不好玩,再带着你出来的,所以,他成了哥哥,成了一辈子护你身前……”
她微笑地看着眼里闪着好奇和困惑的光的女儿,顿了顿,给女儿一点思考的时间,心里却是继续说着现在不能说出口的话:“你们在天上还有一个哥哥,他替你们担着更重的责任,在本该还在爹娘怀里撒娇的年纪,学着自己长大……”想到旭儿,她心中又是心疼又是自豪。
“娘,我知道了,我跟哥哥不同,哥哥是男孩子,他是要娶嫂子的,要做爹的,我是女孩子,是要嫁皇子,要做娘的,可是,我还是觉得大家更喜欢哥哥,不喜欢我……”曦娘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在她的大眼睛里打着转。
“曦娘,大家对你的喜欢跟对哥哥的喜欢也是不同的,就好像,嗯,你喜欢吃甜甜的糖葫芦,也喜欢吃咸咸的鸡腿,大家也是一样的,这个世界啊,大部分东西都是不能比较的!”“不,可以的,我更喜欢吃糖葫芦,哥哥更喜欢吃鸡腿!”曦娘还是坚持她要比较的观点。
“这个,嗯,是娘说得不好,娘再来问你,你是喜欢爹爹多一点,还是喜欢娘多一点?”“这个……”云娘看女儿皱着眉为难的样子,心中舒了口气,终于说对了,教孩子真是太难了,尤其是女孩子,她之前做旭儿他娘的经验,完全用不到女儿身上!
她不再多想,马上乘胜追击,“就是这样啊,你喜欢爹爹和娘亲是一样的,爹娘喜欢你和哥哥也是一样的……”“不,不一样的!我以前喜欢娘多一点,现在喜欢爹爹更多一点!”曦娘倔强地说,但她马上又意识到这样说会伤了娘的心,马上补充道:“以前见不到爹爹,现在见到了,把以前的喜欢补上!”
“好,好,就是补上,那还是喜欢爹娘一样多的,对不对?只是分了以前和现在!”云娘第一次觉得女儿这么倔,还真有点像以前的自己,跟长风太子怄气,什么解释都不听时的样子。
“嗯,好像是一样的……”曦娘却没有犟到底,她虽然倔,但也会思考,有着与这个年龄不相符的思考能力,而且,她很相信她的娘亲,即使在现在,她依然觉得娘亲还是对她和哥哥公平的。
“我再问你,你是喜欢你的左手多一点,还是右手多一点?”云娘打开了自己的思路,越说越顺溜了。“右手吧,右手更‘聪明’一点!”曦娘想了想,举起她肉乎乎的右手,动了动小指头。
“那,咱们不要左手了,割掉!有右手就够了!”“割掉?会疼死的吧?”曦娘露出害怕的神色。“是啊,很疼很疼的!你和哥哥是爹娘的左手和右手,不要说割掉,就是蹭破点皮,爹娘都舍不得!”
曦娘又举起了她胖乎乎的左手,看着自己的双手,嘟着嘴,皱着眉,“两只手我都喜欢的,只是右手比左手厉害一点,聪明一点!”“可是右手做的事比左手多一点,对吗?”
“我知道了,哥哥是右手,他会做的事情多一点,所以忙一点,我是左手,我会做的事少一点,所以有空一点……”
“对了!我的曦娘真聪明!你们是爹娘的左手和右手,爹娘也是你们的左手和右手,男人和女人就是左手和右手,右手做的事情多,责任重,但没有了左手的帮忙,是什么都做不成的,还有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大腿,这些都各有各的职责,各做各的一份事,就相当于这个世间,每人都有自己的事情,都很重要!而皇帝爷爷就是脑子,只有他最特殊,他指挥着每一个部位,所有人……”
曦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哥哥、爹爹还有皇帝爷爷,原来是皇帝叫下人们不要出声,他们祖孙三人听了一阵子云娘教育女儿的话。
其实云娘早就发现皇帝祖孙三人了,她虽然耳力一般,但是她熟悉丈夫和儿子的气息,离很远她就看到他们仨了,只是她故意装没有看见,继续教育女儿,顺便对皇帝表忠心。
“爷爷,爹爹,哥哥!”曦娘一下扑到爹爹身上,齐翊风顺势抱起她,照例亲了亲她的小脸,“爹爹的小公主,爹爹最爱你了,比哥哥还要爱!”“不是的,不能比的,爹爹可以都爱的,一样的爱!”曦娘终于想通了。
“太子妃,你很聪慧,朕的孙子孙女交给你,很放心,以后,朕把整个家交给你,你替朕管好家,让我们男人们出去打出去拼,为你们赚家当,为朕的小曦娘赚嫁妆!”“谢谢皇爷爷!”曦娘奶声奶气地说。“朕的小孙女,爷爷疼你跟疼你哥哥一样多,你哥哥更累一点,要学的东西更多一点,男人,就是要辛苦一点的,知道吗?”“知道!”凌曦响亮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