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着这样就最好了，先把她送走，再接我女儿回来！于是我就将计就计，在三年后，把我的女儿以‘傅青云’的身份接回来，她只比真正的‘傅青云’大两年多，样子也都像她们的爹，所以，不大看得出来……”
“那庙里真正的‘傅青云’呢？你们怎样对她？”魏大人问。
“我的夫君一直不闻不问，我的婆母也没有管，那时我已经生了儿子，正式当了家，当时我们是连一个奶娘一起送到庙里的，奶娘的儿子在我们这里做事，我们威胁奶娘不许说出去。我把女儿接回来后，就不能再在账上拿钱去庙里了，所以我就跟奶娘说叫她卖掉小姐，自己走，谁知奶娘说她舍不得，她说她可以养活小姐，只求我们把她儿子放出去，我便也答应了，但我说如果她敢做些什么，我不会放过他儿子，我们做官的，一定有办法，奶娘什么都不懂，就信了我们的话，自己带着小姐，在庙里继续住着，也不来找我们了。”
“你的丈夫知不知道你带回来的不是真正的‘傅青云’？”魏大人问。“他不知道的，我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他，他们已经不管大女儿那么多年了，他们傅家应该让我的女儿做嫡女！他也没有问我乡下的女儿怎样了，他就是个没有良心的人，他完全忘了他还有个大女儿！”
“他不问，不是因为忘了，是因为他知道来的是傅青莲，你在博阳的哥嫂多年来一直勒索他，他一狠心，就找人去杀了他们夫妻，你以为真的是急病死的吗？阎王哪儿那么有空管这些事！”云娘突然冷冷地说了一句，语气里却是幸灾乐祸。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下，连魏大人都惊讶了。“我等下再说，潘氏，你继续说，你是怎么害死‘傅青云’的？”云娘不看脸色苍白，冷汗直流的傅少彬母子一眼，只是死死盯着潘氏。
潘氏此时已经深信云娘不是傅青云，而是“借尸还魂”了，因她一直口口声声说“害死傅青云”，但其他人是没有怀疑的，因为云娘已经正式改名“方云娘”，还是皇帝亲自下的旨。
“就在‘傅青云’十二岁那年，有一天，我家老爷上朝去了，有个和尚带着一个又瘦又黑的女孩子，找上门来，说他是灵孝寺的和尚，他把当年我们寄放在他们那里的女儿给我们送回来了，因为她的奶娘死了，庙里都是和尚，不方便让一个小女孩住在庙里……”
“我便收留了她，不是我把她毒哑的，她来的时候就是个哑巴，那和尚在的时候，她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和尚走了，她就打着手势，说她病过，发烧，然后就不会说话，后来我派人去灵孝寺查过，和尚们说不记得了，大概是有这样的事，他们说她们俩不跟和尚们住一起，他们也不是很清楚。”
“我问她认不认得字，她直摇头，我说如果要留在傅家，就要听我的话，不然我就打死她，她点头答应了，我就在她脸上抹了药，哥嫂死的时候，我回去料理丧事，带回来一个会药理的下人，想着可以帮我们一家人调理身子，是他帮我配的药，也是他，跟我说‘傅青云’已经死了……”潘氏又看了云娘一眼，满眼的恐惧。
“那他现在人呢？”魏大人又问。“去年死了，他来我家时本来就已经很老了，他在我嫂子家药铺做了很多年的伙计，他临死前，给了我药水，因为我亲生女儿身上，也要画上傅青云身上的胎记。画上去之后，还要每个月用帕子抹一次另一种药水，那才不会掉色，但不继续用药，便也慢慢淡了，也不影响生育了，所以云娘能生孩子，我女儿也能怀孕，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是有影响，或者是报应，我女儿的孩子怀了四个月还是掉了……”她现在特别信这些因果报应什么的。
“我夫人生孩子时也难产，差点就死掉了！”齐翊风阴沉地说了一句，他终于明白了。只是青鸟想，你女儿是报应，我难产是因为那是我在人间生孩子，少怀孕十年的代价，他的孩子都难生下来！天孙凌旭还生了两次，都是难产。
见妻子皱着眉头，齐翊风以为她想起了不好的过去，握了握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云娘朝他微微一笑，抽出了手，齐翊风想着她是觉得在公堂上这样不好意思，便就放开了她的手。
“我当时也想过杀了她，但我又不敢，因为我那次之后，不时会做噩梦，梦见夫人一身是血，站在我面前哭……我也没有杀过人，也下不了手，我本想把她发卖了，卖得远远的，但又想还是放在身边盯着安全一点，万一她去找方家，那就麻烦了，我看过她后腰的胎记还在，虽然长开了，不是很像羽毛了，但方家的女人们可能还是可以看出来的，当年夫人经常带女儿回娘家，月子也是在娘家坐的。”
“我看她也很乖地让我在她脸上画胎记，她总是呆呆傻傻的，我就想她可能是个傻子，生病哑了，也烧坏了脑子，就放心把她留在柴房做烧火丫鬟，还给她写了卖身契，打了手指模。傅家也没有人怀疑，我婆母早就不管事， 家里上百个下人，没有人会留意这个又哑又傻的烧火丫头，我夫君就更会不管了，他从来不走近厨房……”
“就这样过了三年，一直相安无事，我每个月去吓唬她一次，给她脸上抹药水，她也很乖，没有任何反抗，而且样子越来越呆傻了，我就没有多想，留着她了。然后我女儿准备出嫁，我竟然发现她偷偷跟着史家来下聘的人，被我发现了，我还发现她手里藏了张纸条，写着‘真正的傅青云在柴房’字很丑，用炭条在手纸上写的，肯定是她自己写的，她原来认得字！那时我才想起，那个奶娘的儿子也是认得字的，他是家生子，没有读过书，那肯定就是是奶娘教她儿子的，那个奶娘认识字！”
“我把她打了一顿，她死不服软，竟然还开口说了话，说除非杀了她，不让她定不放过我，还用力咬了我一口，我一时害怕，就用力推开她，她头撞在灶台上，流了很多血，人也不会动了，我很害怕，锁了柴房门，出去想了半天，才带了那个药铺老伙计去柴房看看，老伙计跟我说她没有气息了，血都凝住不流了，死了！我也不敢摸她，就叫那个老伙计帮我把尸首丢出去，老伙计已经快七十了，他说他实在是没有这个力气，我就跟他说绝对不能说出去，还给了他一点钱，他马上就答应了。”
“我想来想去，必须要马上处理尸首，因为我女儿马上就要嫁人了，不能横生枝节，这时我夫君看我心神恍惚，就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就说我失手弄死了个丫鬟，我夫君就说那不能让人知道，要让亲家知道，以为我们是苛待下人的人家，就糟糕了，他说他去处理尸体，我怕他看出点什么，就说要一起去，他开始说不要，后来被我说了几句，就答应带上我了。”
“后面的，就是那个姑娘看到的那样了，你们也都知道了，我们走到河边，突然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我现在想，就是老天爷看不过眼了吧。当时我很害怕，我夫君就说，雨太大了，走不了了，不如就这样推到河里去，我就说好吧，我当时想着她脸上还有大胎记，即使是尸身浮起来，被人看见，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就是这样了，我说的全部都是实话，请云娘兑现你的承诺，不要为难我的儿女，他们是无辜的，特别是我的女儿，她从小被我哥嫂苛待，被亲生父亲和祖母遗弃，他们母子，从来就没有提起过‘傅青莲’三个字，如果不是我偷偷让她冒‘傅青云’的名出来，她怕是早被我哥嫂虐待死了！”
“那这么多年，你就没有问过你夫君一句吗？就任由他不提？”魏大人问。“我问过的，他跟我说，死了，我当时很害怕，想着说不定是他打算找人去杀，如果不是我提前接了回来，怕就真的死了！”
魏大人让潘氏看了供词，签字画押，带到一边，然后他开始审问傅少彬，傅少彬一口咬定他不知道接回来的是大女儿，不知道那个被打死的丫鬟是真正的傅青云，反正就是顺着潘氏的证词，把罪名全部推到潘氏身上。
“翊王妃，你现在可以说说你所知道的一切了！”魏大人恭敬地对云娘说。云娘站起来，走到魏大人案前，“魏大人，傅少彬并不如他自己所说，什么都不知道，相反，他什么都知道，只是骗了他的妻子潘氏，让潘氏帮他做伤天害理的事，他却可以置身事外……”
云娘回头看了一眼惊讶的潘氏，继续说：“当年我的母亲怀着身孕，潘氏的嫂子带了潘氏的女儿来玩，说是她自己的女儿，她想去勒索傅少彬，他们夫妻觉得不能再靠逼着潘氏去问傅少彬要钱了，得亲自来要，傅少彬怕被发现，便给了她一笔钱，还承诺以后每个月都会给他们。”
“我母亲是不知道这个的，但她无意中见到潘氏抱着傅青莲的时候，傅青莲喊她做‘娘’，她开始是答应的，最后才跟女儿说，千万不能在别人面前这样叫她，不然爹爹就不接她回家了，我母亲起了疑心，就派人去偷听，那人回来跟她说，偷听到潘氏跟她嫂子说话，我母亲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还去哄傅青莲说话，小女孩一哄就说出来了……”
“我母亲很伤心，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丈夫不但骗了自己，跟潘氏生的女儿比她自己的女儿还大两年，更让她伤心的是，他竟如此无情，把亲生女儿丢在乡下任由潘氏的哥嫂磋磨，她看到傅青莲可怜兮兮，又瘦又小的样子，也看到她对舅母十分的惧怕，可见平时非打即骂……”
“她便去质问傅少彬，傅少彬很惊慌，一开始是不认的，但后来不得不承认后就哭着求我母亲原谅，我母亲很伤心，转头便走，在花园里不小心摔了一跤，动了胎气，又急火攻心，还喝了潘氏给的药，所以不但落了胎，还流血不止死了，所以，真正害死我母亲的，是傅少彬！当然，潘氏也是帮凶！”
“翊王妃，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魏大人问。“我记起了我奶娘临终前跟我说的话，她是知道整件事的，当初被我母亲派去偷听的陪嫁丫鬟跟她感情很好，她跟我母亲也很亲近，是她们对我奶娘说的。”
“我母亲死后，潘氏发卖了我母亲身边的所有陪嫁丫鬟嬷嬷，都是远卖，最近我们终于查到了找到了其中一个当年的知情人，她说的跟我奶娘临终时跟我说的一样，我让她签了供词，画了押，如果有需要，大人可以提她过来作证……”
“不需要了，有翊王妃的证词，再加上另外一份供词，足够了！连开棺都可以不需要了！”魏大人说，他也知道方家不想开棺。
“是的，如果可以不开棺惊扰母亲，就能证明她的冤屈，那当然就是最好的，傅少彬，你说呢？”云娘斜着眼，瞄着傅少彬，她真是连正眼都不想给他一个。
傅少彬没有说话，抬头看着屋顶，表情怪异，不知道在想什么。潘氏很激动，“原来，原来你知道？”“是的，他什么都知道，我还说完呢！”云娘继续说。
“后来，你的哥嫂不断地勒索他，越过你，直接找他，他给了他们几次钱，可你的哥嫂越来越贪心，终于，就突然暴毙了，具体是怎么死的，你问他，反正我知道是他干的，但我现在还没有查到具体证据……”
“在他杀你哥嫂的时候，他也是想杀掉女儿的，但杀手发现女儿不见了，你哥嫂告诉那些人傅青莲已经送到傅家去了，他便明白那个所谓‘傅青云’是假的，但他没有做声，他可能觉得这样处理也挺好的，所以他不再跟你提起博阳的女儿，你只是以为他忘了女儿，其实他更狠，他要杀了女儿！”
“你，你，你真的这么狠心……”潘氏怒视着丈夫，声音发抖。“没有，没有这回事，她也说她没有证据，空口无凭的，怎能说我杀人？我不提青莲，只是因为我怕你伤心，我一直有给钱你哥嫂，想着他们会好好对我们的女儿，后来，我看你处理完哥嫂的后事回来以后也没有提，就派人去查，回来说那个女儿不见了，我就想着可能是丢了，我就更不敢在你面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