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雨嗤笑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之前我认为柳姑娘这句话说的很对，不过现下我可不这么想了。这沈慕白也没有多大的胆子，怎么就敢用一群乌合之众来跟纳兰绪对着干？”
当年还是广平王的晏卿离，有勇有谋，他手里要兵权有兵权，要智囊有智囊。
可就算握着这么一手好牌，不照样被纳兰绪给逼得，步步溃败，最后落得一个在英山落草为寇，韬光养晦，以待来日的下场么？
他沈慕白要什么没什么，怎么就敢用那一帮乌合之众，就敢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是谁给他的勇气？
柳清岚么？
花涧雨很是惋惜的说道：“可惜呀可惜，不在上面，不能亲眼瞧见那个孙子，现下的脸色有多难看。唔，李哈，你应当瞧见了沈慕白那孙子的嘴脸吧，快与我说说，让我开心开心。”
听罢花涧雨的冷嘲热讽，李哈一张脸精彩的犹如调色盘似的一言难尽。
他说：“让大公子失望，您怕是开心不起来了。”
此话一出，就连晏卿离都很是诧异的看向李哈：“你说什么？难不成，沈慕白竟然没有败在纳兰绪手里？”
李哈撇嘴道：“何止没有败，那小白痴还芝麻开花节节高了呢！”
晏卿离：“......”
纳兰绪这一败，岂不是说明了，自己连沈慕白那个小白痴都不如？
花涧雨一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方才吃下去的马铃薯像是塞子似的，哽在他的胸口不上不下的，噎的他难受：“不是...这纳兰绪做什么呢？这么废物？”
想当年的纳兰绪可是各种阴招阳招，层出不穷，直将他们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怎的换成了沈慕白，他就黔驴技穷，只剩了挨打的份儿了？
于海燕讷讷的开口道：“难不成，这还真应了国师大人的批语？”
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养在深闺的闺阁小姐，独自一人走南闯北的勇气，不止让她成了一名出色的大夫，还让她对东岳国的局势，比其他人多了几分深入而透彻的了解。
是以，这几日以来，晏卿离他们谈起正事，也从未避讳过于海燕。
花涧雨愤愤的捶着胸口，他心里好似有一个天平似的，既不想纳兰绪得势，又不想沈慕白打胜仗，若是两者相较，他好似更看不得沈慕白得意。
“这个明光，平日也不见他碎嘴，怎的看见柳清岚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晏卿离道：“李哈，你可还有其他事瞒着我？”
即便是训练有速的军队，贸然集合在一起，都需要一定时日的磨合，更何况是沈慕白的私兵与向来不服管教的江湖人士。
这二十来年，他也从未发觉沈慕白有什么谋略，足以让他战胜在朝堂与战场上打滚多年的纳兰绪。
不是沈慕白用兵如神，那便是纳兰绪那头，有了其他变故。
李哈不会对着晏卿离撒谎，却又不想说实话，便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他这番作态，在晏卿离看来不过就是掩耳盗铃的心虚。
“是阿离...沈静安出事了。”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花涧雨戏谑的目光瞬间收敛，他们都知道，晏卿离浑身上下的唯二两片逆鳞，除却柳清酒，便是沈静安。
李哈欲盖弥彰的擦擦嘴巴，强扯出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道：“也不算是出事了，是...是纳兰绪在城外还有临州城里，到处张贴悬赏榜。”
晏卿离的一颗心犹如被人紧紧的捏在了手心里似的，陡然绷紧：“上面写了什么？”
李哈干咳了两声，干巴巴的说道：“凡能救治离王殿下者，赏黄金万两。”
晏卿离脑子里有一根弦，猛然被人拨动了似的，‘嗡’的一声嗡鸣，霎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您别这样，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李哈与花涧雨，两个人，两张嘴，不停的在晏卿离眼前开开合合，可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一个字都没能进到晏卿离耳朵里去。
他颓丧的靠在身后的大树上，如若阿离不是已然病入膏肓，纳兰绪又怎么会在沈慕白的数次挑衅下节节溃败，又怎么会寻医寻到了人生地不熟的临州城？
他无数次的幻想过，为阿离寻一位绝世名医，好好地为他医治那一双病腿，还要将他的弱症好好的治了，然后待到海晏河清之时，他就可以带着阿离，走遍东岳这大好河山，让他看看他兄长亲手为他打下的江山。
“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的自言自语被李哈当做了疑问，便认真的开解晏卿离：“大当家的安心，我听人说，离王殿下也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他这一场大病，就是被自己的心病折腾的。”
在李哈看来，什么心病都是扯淡，不过是想得太多，算计的太多了。
都说天家无真情，他家大当家的却将自己所有的亲情，都给了这个双生弟弟。
偏生这个弟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说为自己的兄长复仇便罢了，竟然还与纳兰绪狼狈为奸。
着实有些对不住他家大当家这些年对他的惦念。
晏卿离知道李哈在想什么，他抬起头，五味杂陈的冲李哈说：“你别把他想的那么龌龊，是我对不住他。”
如若他一早便陪在阿离的身边，如若他一早便知晓了酒酒是阿离心心念念的心上之人，他定然不会夺人所爱，定然会做一个最好的兄长，为他心爱的弟弟大宴天下，为他迎回他的心爱之人，为他们主持婚礼，看着他们夫妻俩恩恩爱爱，儿女成群。
可千金难买早知道，他一腔爱意如泼出去的水一般，全都浇灌在柳清酒身上，再难收回。
李哈觉得这话很是可笑：“您有哪里对不住他了，难不成将他逼到这步境地的是您？”
这都是沈静安他自己作的。
不要说什么，是缺乏了家人的陪伴了，他才会长歪。
这世间，流离失所的孤儿们多了去了，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可怜人多了去了，也没有几个长成他这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