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安心思缜密堪比计算精密的机器,在他手下跟随数年的人,无一不是忠心耿耿的,没有一个玩弄心术的下人可以蒙混过关。
柳清酒失笑道:“现下我才发现我家静安竟然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这样的心术,放在前世里,不管是做什么职业,都必然会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沈静安眼中闪过一抹晦暗,前世有她的呵护,他就可以一直傻乎乎的活着,不用使心计,可这一辈子不同,但凡他不用心计或者少用心计,便活不到见她了。
“酒酒,你可是不喜欢这样的我?”
柳清酒向来不擅长于伪装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自己的挚爱面前,她不会伪装也不屑于伪装,“我是不喜欢这样的你,但是想我家干干净净的净雪为何会来到这么个吃人的世界里,为何又会变成一个吃人的人,我就更加不喜欢我自己了。”
她才是那个万恶之源的始作俑者。
“你、你别这样说!”
面对着千军万马都能面不改色的离王沈静安,却被她短短几句话吓得面无人色:“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没有关系啊!”
和她没有关系?
这么短短的一句话,沈静安就像将所有的一切都扛在了自己单薄的肩上?
她轻笑一声,道:“你这么单薄瘦弱,倒是也不怕把自己给压垮了。”
沈静安却道:“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垮。”
她是撑起他全世界的那架天梯,天梯不倒,他就能永远屹立。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能让我垮掉的东西。”
沈静安想,是啊,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她又修习了一身高深莫测的功法,这个世界上再没什么人能伤得了她。
气氛沉重低迷中,一个丫头在外面与王德海大吵大闹着要冲进来,“这是我家小姐的房间,你们一堆大男人站在门口是什么意思?阳气重,辟邪呐?”
柳清酒:“......”
这中气十足的吼声,立时让柳清酒记起自己昨日新收了一个丫头。
“那个,我昨日逛街,新买了一个...花魁。”
虽然是被人给讹上,强买强卖来的。
沈静安一脸的一言难尽。
柳清酒急吼吼地解释道:“免费的,没花一分钱,不要白不要啊!”
沈静安叹了一声,道:“要了也白要啊...”
柳清酒郁郁的低下头,谁说不是呢,她又没那功能。
“啊呸!你想到哪里去了”
不知不觉竟然被沈静安给带到沟里去了:“我初来这上京,有好些事得办,总得有个知心又信得过的人替我跑腿,锦书和黄莺又没跟在我身边,现买丫头我又怕娇气养不好人家。”
沈静安被气笑了:“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一个娇滴滴的花魁就比粗养的丫头婆子皮实了?”
这谎话说的也太不用心了。
柳清酒神色微变,心不在焉的跟着点点头。
她方才故意借着辛夷的名头将锦书带了出来,就想要看看沈静安在听到锦书这位昔日为他牺牲良多的红颜友人时,会作何反应。
惊讶、愧疚、慌张...
但凡他出现任何的反应,都属实算正常,可他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如听一个再陌生不过的名字似的,什么反应都没有回馈给柳清酒。
“...我...我困了,你要么就先走吧!”
沈静安的无情,顿时让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下了个逐客令。
为她盖被子的纤细指尖一颤,眼中风云变幻,闪过诸多复杂的情绪,可他所有的算计与衡量在五脏六腑中颠来倒去的一番咀嚼后,却只化成了温顺的敛眉俛首:“好。”
他就像是穿了一件写满阴谋诡异的盔甲将军,战无不胜却沾满了该死或无辜之人的鲜血。
她是世间最美好的存在,即使是身心皆肮脏的无可救药的他,也自惭形秽的丢盔弃甲,卸下一身的血腥戾气后,还恨不得沐浴焚香,才敢稍稍靠近她。
近情情怯,他在她跟前,永远都只能做一个不真诚的爱人。
这样虚与委蛇的他,就连他自己都厌恶的紧。
咬咬牙,沈静安自己摇着轮椅到了门口,僵了半晌之后,他突然回过身,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冲假寐的柳清酒道:“酒酒,我们放下一切,就此找一处世外桃源过日子吧!”
柳清酒蓦然瞪大双眼,如若是她坠崖之前遇到他,她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应允他,世外桃源也好,天涯海角也好,他去哪里,她跟到哪里。
可无名谷数年,她身上的担子不光有他,还有这水深火热的天下。
她说:“静安,晚了。”
她与沈静安的爱情,就像是一个吃不到糖葫芦的小孩儿,没钱的时候吃不起,吃得起了,糖葫芦又卖光了。
这样的爱情,总是那么不合时宜。
坐在轮椅上的背影微微颤了一下,他想说为何晚了,只要他们相爱,就什么时候都不会晚。
可话到嘴边,他却胆怯了,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决绝的话来,心惊胆战的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敢说,吱嘎一声推开沉重的门,走了。
沉寂不过片刻,柳清酒还没来得及好好地将沈静安对待锦书,可曾有过几分真情理个分明,辛夷便扭着水蛇腰走了进来。
深邃的眉目没了火辣的热情,横眉怒目的将她瞪着,冷冷质问:“你之前曾经说过,你与纳兰绪有着生死之仇,可是真的?”
柳清酒咳了一声,道:“仇恨竟然还做得了假么?”
单纯的异域姑娘仔细一想,就觉得她说的有理,这个世上最混不吝的人,也不会拿自己家人的生死胡乱玩笑。
她顿时觉得是自己冤枉了柳清酒,发了一半的怒气,又偃旗息鼓的收了回去,讷讷的对她说了声抱歉。
柳清酒却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发作,便问她:“你方才可是瞧见了纳兰绪?”
辛夷道:“没有,是曾经跟随他作战的一个副将。”
“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