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酒送了沈静安入宫门,便悠闲的往回走。
这上京城里,比起他们先前遇上的那个几乎装满‘丧尸’的城镇,状况倒是稍稍好了些。
但这个稍好,也只限于紧邻皇城的这个长街。
上辈子的清朝里,据说便有那么一条补丁胡同,这里的补丁,不是指衣服破了缝上去的补丁,而是官员们朝服上的象征官员品级的补丁。
她现下站的这条长街,周围的宅子个个豪奢至极,听王德海说,这里便是东岳的‘补丁胡同’。
住在这里的皆是当朝权贵,无一例外。
上京城比起幽州虽然要稍稍温暖些,但是在这严寒的冬日里,暖也暖的有限。
才下过雪的地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柳清酒早就练就了一身踏雪无痕的绝顶轻功,这层冰,倒不会难倒她。
出了这条长街,便能瞧见三三两两的孩童们,穿着脏的看不出布色的破旧棉服,擦着黄黄的大鼻涕,在街上滑冰玩儿。
这里离那个‘补丁胡同’没有几步远,孩子们玩起来,便顾不得看路,不一会儿其中一个三五岁的小男孩便撞上了一个手持折扇,锦衣绸缎的贵公子。
小孩儿一看撞人了,也不怕,竟然还将手里的鼻涕抹在了那公子的衣袍下摆,直将那贵公子气得,一把将那小孩的脖领子攥住给拎了起来,怒声道:“你是谁家孩子?撞了人不知道要道歉么?!”
那小孩儿被他的疾言厉色吓得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他人小,嗓门却不小,这一嗓子犹如惊天动地的惊雷轰然炸响,不一会儿就引来了好些人。
除了那小孩的娘在哭哭啼啼外,其余人瞧着那公子穿着华贵,都不敢轻易开口,怕得罪了权贵,自家日子不好过。
那小孩的娘也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妇道人家,她想要救下自己的儿子,却不敢伸手拉扯那个贵公子,生怕侮辱了自己的清白,夫家将她一纸休书休回家去。
正踌躇不下时,一道甜美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足下堂堂男子,竟然当街欺辱一个三岁孩童,不合适吧?”
柳清酒瞧的来了劲儿,呦呵,竟然有女英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扭头去看,他们身后站着的竟然是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美人,那美人身量纤长,白的晶莹剔透的脸蛋儿上,一双琉璃美目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柳清酒愣了一瞬,这女人的脸,好似在哪里见过。
怪哉,这天下怎的会有这么多相像之人,该不会是女娲娘娘在造此间世界的时候,打了个盹偷懒了?
百姓们瞧见这个美人时,一个个的喜笑颜开:“原来是凤大小姐,这孩子有救了。”
他们自发的给那凤大小姐让开了一条通道,态度恭敬又谦卑:“凤大小姐请。”
凤大小姐螓首微动,权当谢过周遭的百姓,她这般知礼,身后的两个丫鬟却是倨傲的恨不得鼻孔朝天走路。
举着孩童的贵公子一脸错愕,京城中人,上至深宫太后,下至贩夫走卒,无一不知凤大小姐芳名。
凤家大小姐,芳名——凤芙蕖,她在坊间出名的并不是她为人津津乐道的美貌,而是她怜贫惜弱,施粥赠衣给贫苦百姓的善举,与她专平人间不平事的美名。
是以,上京城里都认为凤家这位大小姐,就是活菩萨下凡普度众生来了。
那贵公子道:“不知我是做了什么恶事,竟然引得大小姐屈尊降贵的训斥我来了?”
凤芙蕖道:“罪不祸及垂髻小儿乃是常理,不知道这个孩子,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惹得杜衡公子这般不依不饶,竟是连人之常理都顾不得了?”
围观的百姓们,有了凤芙蕖在,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似的,纷纷站队凤芙蕖,开始对着杜衡唾沫横飞的指指点点。
无一不是在说,杜衡这人度量太小,连一个小孩子都不能容下。
口风像是冬日的冷风,愈加的甚嚣尘上。
连番的口诛笔伐,直将杜衡逼得俊脸通红,憋了半晌,唾沫星子都快要将他淹没了,他才挣扎着辩驳了一句:“我又没有做什么,我只是要他道个歉而已!”
可惜,他这一句辩驳没有人会听,也没有人愿意听,一个被凤大小姐定性恶劣的人,他说的话还可信么?
柳清酒被这急转直下的剧情,惊得瞠目结舌,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什么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她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瞧着那个被百姓们围起来,指着鼻子骂的杜公子,柳清酒想着,这男人多多少少也算是个美人,美人有难,她又是一个有风度的女人,怎么能不出手相助呢?
轻叹了一声,柳清酒转身去杂货铺子里买了一个幂篱带上,这个时代的衣着特点多以飘逸为主,这幂篱的白纱为了凸显飘逸,更是长到了她脚踝。
不要说视线受不受影响,若是最早来到这个世界的她戴上这么个玩意儿,定然会被摔个生活不能自理。
不过,现下有了一身功夫在,她不但不会摔倒,还能操着优雅的装逼姿势,走的稳稳的。
“姑娘说的无理。”
一道不同于凤芙蕖的清朗嗓音,将这一街的聒噪生生压了下去。
百姓们不由得看向这个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因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他们竟然又不由自主的为柳清酒让开了一条路。
柳清酒毫无阻碍的站到了唾沫星子中央,凤芙蕖抬眼看她,冬日严寒,为了保暖,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一个个的皆是穿着臃肿。
即便是富贵如凤家,不用像普通人家穿着臃肿保暖效果又差的棉衣,能有狐裘一类昂贵华美的衣物来保暖,可身量不高的男子穿来都尚显笨重,更不要说女子了。
凤芙蕖瞧着柳清酒在这凛冽寒风中,竟然只着了轻薄的单纱衣,幂篱照面,将她婀娜完美的身材勾勒的愈加出尘似仙,不由得心生艳羡,竟是一时看呆了去,忘了回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