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回话,身后的丫鬟却很了不得,横眉竖目的瞪着柳清酒,道:“你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多管闲事的?”
这般猖狂,显然是个横行霸道惯了的主儿。
柳清酒双手抱胸,幂篱的长纱与白色的衣袂飘荡,像是在冬日里成群飞舞的白蝶一般诡异却昳丽动人。
只是一个小丫头,身量都还没长全呢,柳清酒只当她是孩子,自然不会和她计较,只扭头问凤芙蕖道:“敢问姑娘,东岳国民风淳朴,却也知礼守信,上到耄耋老人,下到牙牙学语的小儿,皆是如此。在下不知此话可是真的?”
凤芙蕖眉尖微蹙,这人难不成竟不是东岳国人?
“自然是真的。”
柳清酒又道:“那这小孩儿冲撞杜公子在先,后又用秽物弄脏了杜公子价值千金的衣衫,他却只问这小儿要一句道歉,可算过分?”
闻言,凤芙蕖愣了,拙嘴笨舌的杜衡愣了,就连放下还振振有词的百姓们也都愣了。
凤芙蕖自从被百姓们奉为菩萨后,便鲜少遇上这种窘境,她若是说杜衡太过计较,那便是这小孩不知礼,也相当于打了全东岳国人和她凤大小姐的脸。
可她若说,是这小孩子的错,那她方才便是没有弄清事实,便胡乱张口,这么一来,还是打的她的脸。
一时间凤芙蕖被柳清酒的话给堵得讷讷不得言,这么一桩小事,一时间竟然让她骑虎难下,首尾两端难做人。
凤芙蕖不说话了,丫鬟却是瞧不得柳清酒嚣张,叉着腰指着柳清酒道:“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跟一个孩子计较,想必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了。”
骂完了杜衡,那丫鬟一转身,又将枪口对准了柳清酒:“再者,你一个女人,公然为一个男人出头,这便是不守妇道,你日后的夫家如若知道了——”
“闭嘴!”
凤芙蕖猛然疾言厉色的喝止了丫鬟的喋喋不休。
那丫鬟脸色煞白,后知后觉的记起来,她家小姐整日里抛头露面,帮扶过的穷人,可不止有老弱妇孺,也有好些男子的。
她咬着嘴唇,脸色难看的缩回了凤芙蕖身后,不敢再说话。
柳清酒却好整以暇的逗那丫头道:“说呀,怎么不说了?”
凤芙蕖施了一个礼,道:“是下人无礼,冒犯了姑娘,但是姑娘也不该得理不饶人,不依不饶的与我过不去吧?”
哦豁!
好一个倒打一耙!
方才们雅雀无声了的百姓们,被这么一带节奏,纷纷开始指责柳清酒跋扈,得理不饶人。
凤大小姐名望太盛,柳清酒想,即便是凤大小姐现下指鹿为马,这些把她当做神祇来看待的百姓们,也只会说她柳清酒眼瞎,这就是马!
柳清酒嗤笑一声道:“暂且算是我不依不饶,我且问这位大姐,你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儿子,又是希望他将来做一个怎样的人呢?”
那位母亲突然被柳清酒点名,一时间竟然不敢开口,只是委屈的瞧着凤芙蕖,希望凤大小姐能为他们母子做主到底。
可惜凤大小姐,方才一战落败,此时偃旗息鼓,并不想在不了解对手的情况下,便再次贸然开战。
“你不说,那就由我来问吧,是你就点头,否就摇头。”
他们说话的功夫里,那小孩儿犹不知错,见着这么多人为他说话,自己的母亲又在身边,便开始愈加张牙舞爪的对着杜衡厮打踢咬。
杜衡被狠狠地一口咬在手腕上,惨叫一声,不由得松开了那孩子的衣领,那小孩儿冲他龇牙咧嘴的做了一个鬼脸,又泼妇似的朝着杜衡吐了一口唾沫,才一溜烟儿的跑到自己母亲身后躲了起来。
柳清酒指着那小孩道:“大姐可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未来成为一个下三滥的地痞流氓么?”
那母亲忙不迭的摇头:“不!不!我不要!”
柳清酒:“可您儿子方才的所作所为您也瞧见了,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他今日能冲撞行人,不知道歉,反而还行为粗鄙不堪,来日待他长大成人,这些行为都会被放大成祸患。”
那母亲有些心虚的搂着儿子,她又何尝不知道儿子有些娇惯任性,有时候也想过要好好的管教他一番,可是婆婆却护的紧,还说什么孩子嘛,长大就好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疼,久而久之,见儿子也没闯过什么大祸,她便也任由儿子这么去了。
凤芙蕖蹙眉道:“姑娘有些严重了吧?他还是个孩子呢,也未曾上过学堂,等到他认书识字,长大些读了圣贤书,自然不会再这般无礼任性。”
柳清酒道:“说得好,他有朝一日有了学问,兴许会自问往日行为可有不妥,自省过后,从此也就改了!当然,前提是,如若没有你们这些不分是非黑白的人推波助澜的话。”
凤芙蕖一愣,脸上青红交替,难看的紧,“你是何意?!难不成我帮一个孩子,竟然还帮错了?”
柳清酒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么大一个姑娘,可惜却听不懂人话。
她扭头对那肇事的小孩儿道:“宝贝,别怕,你今天做的特别好,喏,这是给你的奖励。”
她手里攥着的是一颗糖果,那小孩儿眼前一亮,啪的一声便从柳清酒的手里抓过来那一块糖果,剥开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那母亲道:“姑...姑娘这是何意?”
她方才不还说自己的孩子做错了么?
柳清酒伸出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发顶,道:“你听姑姑说哈,只要你日后像今日这样走路不看人,随意的撞,然后再发疯耍无赖,还会得到更多的奖励哦!”
当母亲的倏地将孩子拽到了自己的身后藏起来,柳眉倒竖着怒骂柳清酒:“你这人好生无赖!你怎么能这么教唆别人家的孩子?!”
凤芙蕖终于找到机会为自己正名:“方才我听你所言,还有些道理,现下听来却全都是粗俗误人的荒谬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