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晏卿离将马车停在幽州城外不远的一处宅子外。
柳清酒也头一回见着了晏卿离口中的好友——沈慕白。
后日便是与纳兰绪约好的日子,晏卿离没有时间耽搁,只对沈慕白粗略的交代了几句,便带着李哈离开了沈家。
沈府所在处,不是闹市也不是村庄,而是一处傍山小筑。
院墙房屋皆是用的山上的绿竹,远远的一瞧,绿油油的一片,甚是喜人。
柳清酒想着自己的卿离未过门的娘子,出门在外,尤其是在他的友人跟前,绝不能丢了晏卿离的面儿,于是没有优点,即便是制造优点她也要夸一夸:“这竹舍的颜色可真是养眼啊!”
沈慕白一边将她迎进府里,一边颇为客套的谦虚着:“哪里哪里,我最最厌恶的便是这个颜色,时时都想将这屋子一把火烧成灰。”
柳清酒:“......”
这特么的是晏卿离的旧友?不是仇人?
沈慕白身后跟着的小厮见柳清酒脸色难看,便出言安慰她说:“姑娘莫要介意,我家公子之所以将屋舍弄成这个颜色,实是有原因的。”
柳清酒不耻下问:“哦?什么原因?”
你若是说不上个子丑寅卯来,看我不将你这竹子窝给拆了!
小厮凑近了柳清酒,压低了声嗓道:“我家公子原有一房爱妾,甚是喜爱,可不成想,这小妾竟然背着我家公子偷人,最后还闹得人尽皆知我家公子被带了一顶绿帽子。”
柳清酒:“......”
是以,这位沈公子便盖了一栋绿色的房子,好时时告诫自己莫要重蹈覆车?
好家伙,是个狠人!
这哪里是什么竹舍,分明是好大一顶绿帽子啊!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前厅,沈慕白在前厅设了宴,好菜好饭的招待了柳清酒。
席间,沈慕白突然记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位姑娘身份与芳名,方才晏卿离走得急,也未曾来得及为他们介绍上一二。
他身为男子,不好唐突了人家姑娘,便以茶代酒,自斟自饮了一番后,方做了自我介绍道:“在下沈慕白,与大当家的有着过命的交情。”
锦书凑近了柳清酒耳边,嘀咕道:“我听李哈说了,这人向来好色荒淫,曾经轻薄黎明珠,如果不是大当家的恰巧路过救了他,他怕是早就被黎明珠给一斧子劈死了。”
柳清酒恍然大悟,果真是过命的交情啊!
沈慕白说完了,便眼巴巴的瞧着柳清酒。他猜着这姑娘许是晏卿离近来才收进寨子里的‘兄弟’吧?
虽然这姑娘身板不够英武雄壮,但是却胜在一张脸生的够凶神恶煞,够惨不忍睹,够...吓人!瞧这模样,当是一把打家劫舍的好手。
柳清酒矜持的啃完了一只大鸡腿,又夹了一只猪蹄:“我是晏卿离的...娘子。”
“噗——!!!”
沈慕白一口热茶喷出,将自己桌上的一应吃食全都无差别的扫射了一遍:“你你你、你是什么?”
柳清酒吐出一截圆润的猪骨头,还好他们是分桌而食,不然她今晚怕是要吃不饱了。
“我是他未过门的娘子。”
沈慕白:“...嗝...”
柳清酒:“......”
这人怎么回事?
她只说她是晏卿离的娘子,又没说她是晏卿离的娘,他做什么这般大惊小怪?
沈慕白震惊之余,良久都没能反应过来,直到他身后的小厮觉得他太过失礼,才不动声色的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他敛了神色,装模作样,故作波澜不惊的叹了一声道:“一年不见,大当家的口味竟然变得这般奇特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这天下美人,再也没人与我争抢,真是快哉啊快哉!”
柳清酒嗤笑道:“好似说的这天底下只有你一个爷们儿似的。”
沈慕白僵了一僵,“姑娘这般说话,可是有些太过粗鄙了?”
柳清酒擦了擦油手,用眼角瞥他一眼道:“我又不是男人,粗不粗鄙的有何关系?”
沈慕白:“......”
她可是在贬损他?
“哼,我这就让你瞧瞧什么才叫做美人,什么才叫做大家闺秀!”沈慕白拍拍手,朝屏风后唤道:“莲儿,出来跳支舞。”
熟悉的名字,熟悉的场景,让柳清酒微微蹙眉,忍不住怀疑她可是在做梦?
难不成她睡着了,又一夜梦回那场鸿门宴?
随着他一声轻唤,自那墨色的山水屏风后,影影绰绰的飘出一道人影来,锦书抬眼一瞧,心里便一个咯噔,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柳清酒与沈慕白分列东西两侧而坐,中间是空空的台子,她方才还在想中间这个台子是做什么用的,现下瞧着那个着了一身红色轻纱的曼妙躯体在台子中央翩翩起舞时,她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干这个用的啊!
这个世界的男人们都是什么臭毛病,动不动便要女人们出来跳一支舞,说好的大家闺秀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了外男便要以死示清白的的坚贞呢?
坚贞她没有瞧见,女人们被踩到脚底的人权倒是践踏的彻底。
这些明明会喘气、会说话、会独立思考的活物,时时刻刻都被男人们像是召唤阿猫阿狗似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活的没有一丁点的自己的主见。
这还算是什么女人,附庸男人的菟丝花还差不多。
沈慕白瞧她那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便从心底里有些鄙夷她这土包子:“怎样,姑娘可曾欣赏过这般美妙的舞姿?”
柳清酒装着一肚子的愤世嫉俗,再瞧着那姑娘光着脚丫子在台子上不停的旋转跳跃,再低头瞧瞧自己手里的猪蹄,瞬间便觉得它不香了。
咂摸着嘴巴,柳清酒甚是惋惜的放下了手里的猪蹄,道:“沈公子也太不讲究了。”
沈慕白哼道:“你懂什么?”
绿屋竹舍,娇妾美姬,这世上附庸风雅之人甚多,哪里如他一般,当真是个风雅之人?
可这乡巴佬头一回进城,竟然还敢说他不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