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怪慢条斯理的用着餐,好似是吃饭是什么无上的享受似的,仔细的品味着每一道菜的酸甜苦辣与每一粒米的香甜。
柳清酒一屁股坐到她跟前,这老妖怪嘴里说着和她没有关系,但是这事明摆着她都脱不了嫌疑。
“你是不是偷偷的卜了什么卦?关于我和...离王?”
白灿灿没有搭理她,径自将自己跟前的饭菜吃完了,才拿起一旁的锦帕擦了擦嘴,道:“人老了,吃一顿少一顿。”
柳清酒:“......”
这人明明在第一次见面时,还拽的二五八万的,怎么一瞬间就颓丧的好似要完球了似的?
“行吧,厉害如您老,想必我这次是为什么来的,你已经知道了吧?”
白灿灿叹了一声,道:“我是人,又不是神,怎么会未卜先知呢?”
柳清酒怪笑一声,道:“那你卜一卦是不是就知道了?”
所以,这老妖怪才会耗费了这么多心血,以至于一夜白头吧!
噫,没有人求他卜卦,自己玩命也要看个究竟,这八卦的心得有多强烈?
白灿灿:“......”
和聪明人说话,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漏洞,真的太心累了。
他沉吟半晌,用食指的关节轻轻的叩了叩桌面,“如若我劝你,带着广平王殿下就此回无名谷中隐居,再不要入世,你可会听?”
回无名谷?
柳清酒愣了一瞬,道:“这是我最早的诉求,可你那位白仙仙师兄要死要活的闹着要我出来救世,你却要我回去?”
呃,这两位当真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而不是什么仇人?
白灿灿轻笑一声,道:“我的天资在师兄之上,可我二人若只能有一人得道飞升的话,只会是我师兄,而不会是我。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脑中似有灵光一闪而过,柳清酒试着猜测道:“因为...白仙仙心怀苍生?”
那个老人,在得知她无心于这天下时,悲痛的如丧考妣。
“不错。”
柳清酒迟疑道:“那你...”
“我么?”
他轻笑一声,笑的如雨后梨花,美的不可方物:“我天生根骨不凡,在道法一途更是天生慧根,可惜我却没有听从师父的忠告,执意下山,从而...造孽无数,生灵涂炭。”
一声发自内心的喟叹,他站起身,远远的眺望着沉疴难愈的江山,“只能用我这一生来偿还他。”
她?
柳清酒耳尖微动,这又是一出什么狗血爱情故事?
发散思维,一番脑洞风暴后,柳清酒不由得猜测道:“你爱上的该不会是皇帝的某个妃嫔吧?”
白灿灿怒道:“胡说!”
柳清酒茫然,她猜错了?
白灿灿:“她是先皇后!才不是什么拿不出手的妃子。”
柳清酒:“......”
这不还是皇帝的女人么?
老妖怪挺牛的啊,明目张胆的暗恋皇帝的女人,最后不但没被皇帝推出去砍了,还被太上皇似的好好的供了起来,山珍海味的吃着,亭台楼阁的住着,熬到情敌皇帝死了,他自己还貌美如花。
这能耐,得值得多少隔壁老王们好好的学学啊!
“咳咳...扯远了,你今天来时想让我为你和离王殿下的婚事寻一个黄道吉日吉时吧?”
柳清酒颔首:“嗯,这不就是你的本职工作么?”
白灿灿摇摇头,道:“不是,那是钦天监的活儿。”
柳清酒:“......”
她竟然不知,还有这么一个部门?
“自你来拜会我之后,我便预见到你们的婚礼,可惜我能力有限,不能窥探全部天机,只能勉强算到,那一日会有血光之灾,起因结果,我却无能为力。”
血光之灾?
柳清酒心里很是郁猝,本想来讨个吉利,没成想吉利没讨到,晦气反倒是先上了门。
“你这老妖怪也太不会说话了!”
白灿灿哼了一声,傲娇的说道:“我实话实说怎么就是不会说话了,你若是乖觉听话些,就早早的将与离王的婚约取消,然后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瞅瞅这是人说的话?
偏偏这不说人话的又补了一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与离王的姻缘早就断在了前世,今生若非要强求,只能是...生不如死。”
呵呵...
柳清酒生了一肚子气,狠狠的瞪了白灿灿一眼,猛然起身就要走,走了几步,她又觉得这么走太没有气势了,就回过头,冲那落寞的老头子道:“你当年没有抱得美人归是有原因的!”
哼,就这么一张破嘴,这辈子都注孤生吧。
她从来就不信什么命运的轨迹,今天来也不过是想让老妖怪给看个黄道吉日,好正式向沈静安下聘,没成想,竟然惹来了一肚子气。
什么姻缘了断,什么生不如死,都见鬼去吧!
她信了才有鬼。
前世...
虽然将白灿灿里里外外的都鄙视了一番,柳清酒心中仍旧是惴惴不安,这老妖怪竟然连他们上辈子的纠葛都能算个清楚明白,这辈子不应该就是空穴来风,胡说八道来只为给她添堵吧?
心中烦闷,一如门前被踩乱成脏污一片和着泥水的灰雪,杂乱无章却又恶心的人噎在心里七上八下的难受着。
一路上,柳清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走到门前时,脚下一滑竟然还险些摔倒。
“小姐,你怎的才回来,白日里的那些盗匪们都拖家带口的来了,乌泱泱的一群人,可都挤在前院,就等您回来安顿呢!”
柳清酒恍然,还有这一大家子的生计等着她维持呢,她哪里有功夫在那儿悲春伤秋啊!
强打起精神,走进了院子,果然乌泱泱一片人,柳清酒吃了一惊,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也有小,岁数不同,相同却是一脉相承的瘦弱佝偻与破衣烂衫。
她心下沉重,脸色便有些一言难尽。
不知情的辛夷嗤了一声道:“说好的只要壮劳力和厨娘呢,哼,知道的是咱们招工,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成了救济所、难民营呢!”
她一个敌国公主,不但不会对这些百姓们生出什么同情心,甚至还有些鄙夷。
柳清酒很是理解,可剩余的百姓们不理解辛夷的心情,一个个的都蔫头耷脑羞愧的低着头。
李大抱着挂满补丁的包袱,满脸纠结的站出来,愁楚的对柳清酒说道:“小姐见谅,俺们也是好些日子没有回过家了,这、这一回家才知道,家乡早在前些日子的大雪里遭了灾,别说地里的庄稼了,就连俺们家里的房子都被积雪给压得塌了好几间。”
城外...
柳清酒蓦然记起,来京途中遇上的那几座城池,一座比一座破败,一座比一座萧条,他们还是走的官路,都是明面上最最繁华的街道。
繁华的街道都尚且破败,那些没有瞧见的村庄该是何等的满目疮痍?
“俺们回了家,找了半天,才在村口的破庙里找到了一家老小。”
李大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噗通’一声又给柳清酒跪倒在地上了,连连给她叩头,一个大男人哭的像是一个孩子似的无助:“俺们实在是没有活路了,才这么厚脸皮的拖家带口来求小姐,还望小姐能给我们一条生路啊!”
柳清酒没有说话,辛夷却是忍不住:“我家小姐一个弱女子,你们大男人也好意思拖家带口,吸血蚂蟥似的拖累她?!”
“辛夷!别说了!”
揉揉生疼的太阳穴,柳清酒在心里快速的计算着明日楼如果开张的话,究竟需要多少人手,一番计算后,她勉强稳了稳心神,对这些无依无着的穷苦人笑了笑,道:“我收留你们也可以,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是什么不计成本怜贫扶弱的大善人,我不养闲人,你们有手艺,人勤快我也不会亏待你们,可要是只想着在我这里享清福,那就对不住了,别怪我冷血不讲情面。”
这些话她本来是不想说的,可联想到在青冥寨时,闹得那一桩‘升米恩斗米仇’的闹剧,她心里就一阵害怕,生怕自己好心又惹来祸事。
一群人面面相觑,年轻人有力气,女人们也会做饭,还会缝缝补补,洗涮清扫,可他们也都上有老下有小的,这些老的和小的,可什么都不会啊!
“...至于你们的家人,也可以住下来,不过食宿要从你们的工钱里扣。”
听得她这么说,一群人都忍不住面露喜色,顿时乌泱泱的又跪倒了一片,把她当成了活菩萨似的来拜。
柳清酒兔子似的跳开,不自在的叫道:“哎呀,你们快起来吧,这大过年的,我手里也没有余钱给你们红包,这头你们可是白磕啊!”
辛夷翻了个白眼,道:“你就是心软,这明摆着是把你当成了冤大头赖上了,哼!”
柳清酒就当没有听见她的牢骚,这一大群人留下来容易,可要安排好住宿却是一个大问题。
前院里有两排房间,虽然墙皮有些脱落破旧,倒也能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