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事无巨细的念叨了半晌,柳清酒那些早就被尘封在大脑角落里,长满了蛛丝的记忆,才像个瘸腿老太过马路似的,慢慢回笼。
柳清酒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干笑道:“你别仗着我脑子不清醒,便诓我,这哪是什么姻缘树...”
那既不是什么姻缘树,他们之间自然也不是什么初见。
都住在一个大院里,虽然不爱和娇滴滴的男孩子玩儿,白静雪闻名大院儿的美貌却引得好奇心重的柳清酒偷偷爬墙好几回去偷瞧他。
沈静安将这株梧桐说的那么浪漫,其实不过是他嘴馋想要吃糖果,却错将白家奶奶的安眠药给吞进了肚子里。
白家人火烧眉毛的将白静雪送进医院里,医生刚开了洗胃的单子,这个引得全家出动的小崽子便眨动眼睫,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不用洗胃的沈静安却没能逃脱白妈妈的一顿毒打。
向来被家人捧在手心上的白静雪哪里受过这个气,当下便推开白妈妈跑了出去。
而那棵梧桐,便是他藏匿行踪,暂时落脚的窝点。
同样爬墙被妈妈毒打了的柳清酒,误打误撞的跑到了白静雪藏匿的大树下,那棵梧桐树枝叶茂密,不但白静雪喜爱,就连附近的鸟儿们也很是喜爱在上面搭窝筑巢。
柳清酒拍拍手,正要爬树掏鸟窝,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黑鸦鸦犹如琉璃般璀璨漂亮的眼睛。
她愣了一下,心里想着这不是他们的‘院花’么?
怎的躲在这里哭鼻子?
她站在树下发愣,树上的白静雪却被她吓得脚下一滑,小小的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从高高的树干上摔了下来。
柳清酒自认是个怜香惜玉的好女人,想也不想的便伸出细嫩的胳膊,将那惨叫不止的白静雪给稳稳的接住了。
“唔,那个时候我年纪小,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重力这么一个词,更没有想到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你,竟然还颇有重量,现在看来,我当时被砸断了两条胳膊也是活该。”
在沈静安羞涩的红了脸颊时,柳清酒也笑了起来:“是以,这棵树,倒是不能叫‘姻缘树’,改成‘断臂树’还差不多。”
听到这不伦不类的名字,沈静安不由得笑倒在柳清酒怀里。
两人之间的其乐融融,很快被不速之客——花涧雨给打破,他气哼哼的冲过来,一把将柳清酒拽的离沈静安远远的。
“真是久违了,离王殿下。”
瞧见外人,沈静安的烟火气好似是在那一瞬间便被抽离了个干干净净,他抿着唇,冷硬的撇过头,显然不想瞧见花涧雨。
柳清酒尴尬的夹在两人中间,不得不做起了粘合剂:“那个,说起来,你们都是老熟人,倒是不用我介绍了哈!”
花涧雨冷哼道:“柳姑娘莫要胡扯,我一介低贱白衣,哪里配和高高在上的离王殿下做熟人?”
沈静安瞧着他按在柳清酒肩上那只手,便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如若不是忌惮着自己伪装的人设,他定然将花涧雨剥皮抽筋了喂狗去!
“本宫先前为了生存,的确做过不少错事,不过那都是权宜之计。”
一句不算是解释的解释,在沈静安看来,已然算是给够了花涧雨面子,他若是识相,便该拾级而下。
可偏偏花涧雨向来就不是一个识相的,打定了主意要与沈静安作对到底。
“权宜之计?诓骗晏卿离那个一心为你着想的哥哥,险些将他害死在边关,难不成这也是权宜之计?!”
沈静安柔和的眉眼,瞬间一冷,眼角的那颗泪痣红的几欲泣血,握着轮椅的手刹那间青筋暴起,“你在胡说什么?”
柳清酒眸光闪烁,难不成沈静安与晏卿离被迫遁走英山韬光养晦一事,有什么牵连?
“与他无关,那些都是我做的!”
‘血葫芦’纳兰绪从高头大马上跳下来,裹挟着风霜的冷气,将沈静安严严实实的挡在身后,独自面对咄咄逼人的花涧雨,一字一句的为沈静安澄清道:“是我瞧不惯沈世安那个伪君子,才买通了他的心腹,趁机在战场上偷袭他,想要他就此死在边关。”
沈静安一双美目倏地瞪大,柳清酒眼尖的发现,那双澄澈无比的眸子,在听闻兄长真正的死因时,瞳孔都在微微震颤。
柳清酒心下明了,沈静安与晏卿离的‘死’并没有设么干系。
“纳兰绪,他是我的兄长,你怎么敢伤他、害他?!”
柳清酒眼中娇柔可爱的沈静安,张牙舞爪的向纳兰绪扑过去,满脸的狰狞像是恨不得要将纳兰绪生吃了似的。
柳清酒忙跑过去,将挣动不安的沈静安按回去安抚。
花涧雨对着激动的沈静安,冷哼道:“你与沈静安沆瀣一气,早就串通好了要怎么谋害广平王,夺他的兵权,现下又来演什么兄弟情深?”
柳清酒微微蹙眉:“小雨,净雪他与...他与晏卿离的死,没有干系,你不要再迁怒他。”
“迁怒?”
花涧雨大声的笑了起来:“柳清酒,你莫要忘了,昔日在青冥寨,我家大当家的是怎么待你的。”
柳清酒眉眼低垂,瞧不见情绪,沈静安却见不得她受委屈,便一字一句的怼了回去:“你倒是一条忠心的狗,你只瞧见了我们的不是,可曾瞧见你那主子的所作所为?”
花涧雨梗着脖子道:“我怎么没有瞧见,我便是亲眼瞧见了他从战场上死里逃生,自己的命还悬着呢,却在听闻你病了时,连命都不要的赶了百里路,去苗寨里给你求救命药。”
“沈静安,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如若没有你的兄长,在这波云诡谲的深宫里,你能活到几时?”
沈静安邪魅一笑道:“与你一般,我也曾将兄长当做这个世界上最最信赖的人,可偏生就是我这个好哥哥,他竟然夺了我最爱的女人,还妄想能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咬牙切齿的瞪着花涧雨,在他不敢置信的眸光中,一字一顿的问他:“若换成你,你可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