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明明灭灭的阴暗交杂中,柳清酒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净雪...沈静安,晏卿离没有对不住你,是我最先纠缠他的,他拒绝我数次,是我不死心仍然纠缠于他,他才会心软妥协。”
想起自己往日纠缠晏卿离时,那没脸没皮的行径,柳清酒便觉得眼前一黑,恨不能将之彻底忘却。
可在触及那张与晏卿离一模一样的脸时,她又舍不得将那段裹了砒霜的甜蜜,狠心打包丢了。
只能将那份,就连柳清酒自己都说不清,是好还是坏的记忆搁浅在心口,不上不下,如鲠在喉。
沈静安向来体贴她,她不愿再提起,他自然也不会再多说。
那段记忆于柳清酒来说是社死,于他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背叛。
不知者不罪,柳清酒初来乍到,猛然间瞧见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晏卿离,近乡情怯中认错了人,情有可原。
晏卿离在明知柳清酒与自己弟弟有婚约的情况下,却依旧夺了他的妻,这才是真正的该死!
压抑下所有的情绪,沈静安扯出一抹笑来安抚柳清酒道:“好,酒酒说不计较,本宫便不再计较。”
柳清酒转过身,对花涧雨说道:“我接下来都要与离王一道,小雨你——”
“我跟你一道!”
柳清酒到了嘴边的劝阻,全都被他的执拗给挡回了肚子里。
他说要一道,沈静安便遣了王德海给花涧雨安排住处,柳清酒叹了一声,知道沈静安做这一切,都是瞧在她的面子上,便对沈静安道了声谢。
沈静安歪了歪头,眉尖微蹙:“酒酒什么时候,与我也这么客套了?”
他们两个,不该是这世间最最亲密的两个人么?
王德海嗔道:“说的是呐,咱们赶回了上京,殿下与王妃的婚事,也该准备起来了,既是要做夫妻,便不用这般客套,不然反而怪诞。”
沈静安羞红着小脸儿瞪他一眼:“你这老东西,怎的还没走?”
王德海:“......”
只是安排个住处,手下哪个小丫头都能办的了的事,哪里用得着他这个大总管亲自上阵?
“还不走?”
王德海郁猝转身,他家殿下还是不够沉得住气。
都说过河拆桥,离王殿下这都还没过桥呢,便狠心将桥给拆了,前方浪头滔滔,到时候看他没了自己这桥,要怎么渡过去。
王德海走之前,还很识趣的与胡江一起,将执拗的像头牛的纳兰绪一并拖走,还了他们二人一个清净。
桥走了,沈静安自己一个人在浪头里扑腾的也很是兴起,又拽着柳清酒将园子里,他精心设计的其他作品一一指给她看。
那些景致,大到喷泉假山,小到一草一木,皆是凝结了他们上辈子的记忆与沈静安这辈子的心血。
柳清酒早就被尘封了的记忆,随着这花花草草,被剖开一个小小的口子,这道小小的口子,在瞧见最后被造出来的雨林时,轰然决堤,再也收不住。
伸出手臂,将言笑晏晏的沈静安紧紧搂进怀里,柳清酒红了眼眶,像是要哭,却又端着自己女人家的面子,不肯在小情人面前落泪。
“对不住,都是我的错,将你认错了...”
但凡她稍稍不那么眼瞎,但凡她能早些找回净雪,他也不用这么触景伤情,痛不欲生。
沈静安抬起头,将她眼角的湿意抹去,“今日是你我重逢的大喜之事,不要哭。”
柳清酒眨眨眼,逞强道:“胡说,我才不会哭呢!”
沈静安想着,幼年时长蹿下跳没个安生的柳清酒,胳膊腿都不知断了又接了几回,但凡换成一个平凡女子,怕不是早就疼哭成一个泪人了。
但她却从未掉过一滴泪。
“我是女人,流血流汗也不能流泪。”
沈静安笑了:“嗯,你是一个能撑起我头顶一片天的女人。”
有了酒酒,这个世界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他再也不惧,再也不会在午夜梦回时,噩梦连连,怕的夜不能寐。
柳清酒默然点头,沈静安捏着她柔软的小手,白皙的脸颊上飞了两抹红霞:“那...咱们回京了,是不是就可以着手准备婚礼?”
最后的几个字,愈发低沉,低的柳清酒不竖起耳朵都几乎听不到。
柳清酒怔愣着,摇摆在沈家兄弟俩之间的她,多么像是一个渣女,她的心里还没能将晏卿离彻底的连根拔除,丢出去。
怎么又能在这个时候,轻易的许诺沈静安婚事?
可那双熠熠发光的双眼,那么亮,那么动人,柳清酒只是看着那双眼睛,到了嘴边的拒绝便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
她扪心自问,沈静安能只为她一句许诺,便生死不顾的跟了来,她怎么能用自己的过错,将那句诺言轻易毁了?
“你且等等我。”
话音落下,沈静安闪光的眸子瞬间变得晦暗无光,柳清酒摸了摸他白嫩的小脸,轻柔的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你姐姐我囊中羞涩,娶我的离王殿下,又不能太过寒酸,咱们即便没有十里红妆,五里的聘礼也总该要有吧?”
闻言,沈静安方才紧绷的小脸儿,重新露出了笑容:“不用的酒酒,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的。”
柳清酒道:“不行,我的小离王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我不能再这么委屈你。”
说起这个,柳清酒突然很正经的问他说:“你与纳兰绪一道,可是想要这天下?”
如若他当真想要,那她倒是可以拿下这天下,以天下为聘,迎娶她的小离王。
沈静安摇摇头:“坐那个位子的都是孤家寡人,谁稀罕啊!”
“那你为何...”
沈静安无着的视线落在无力的双腿上,“我向来体弱,宫里面又到处都是明枪暗箭,兄长不在,我一个人就连自保都难。”
“因缘际会,我救了重伤濒死的纳兰绪,他为了报恩,许诺会保我平安。”
眸光闪动,沈静安再抬头看她时,眼眶中已含了星星点点的水光:“我却没有想到,纳兰绪他竟然恩将仇报的想要害死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