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酒心下怦怦乱跳。
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冰天雪地中,简陋的茅棚与倚着茅棚的柴房。
这般艰苦的环境,他一个皇室贵胄出身的天之骄子,这一等,便从深秋等到了隆冬。
如若只为一句诀别,倒是不用这般虐待自己。
柳清酒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可能:“他许是为了亲自确认,我是否还活在这世上吧!”
晏卿离君子风度,即便是分道扬镳,也想要分个明明白白。
她活着,一刀两断。
她死了,他便将她尸骸收殓下葬,做个全套,好全了他们往日情分吧?
是了,即便是分手,这个男人也比她来的要长情,要礼仪周全,全到让人挑不出刺来。
柳清酒笑的无力:“他总说我不如这世间女儿家矜持,我却从未放在心上。”
想来,晏卿离真的忍她够久了。
锦书拉过她冰冷的手,包在自己的小手里,一点点的将她焐热:“没关系,小姐你还有我,有黄莺。”
世事总无常,她之前心心念念着,想要赶快逃离这里,可哪成想,一次相逢后,这个她想要逃离的无名谷,却成了这天下她唯一能落脚的地方。
愁肠百结,此人力不能除,摸了摸锦书软软的发丝,“是啊,我还有你们,还有茶茶。”
在无名谷修习的这段时间,只能由晏卿离妥善照看黄莺与茶茶了。
这个男人应当不会小气到,分手了便将前女友的东西全丢出来吧?
唔,必然不会的,她的眼光没有那么差。
“小姐,你是决定要留在无名谷了?”
柳清酒沉吟片刻,做下了决策:“不是决定,是报恩!”
白仙仙不愧为仙风道骨的谪仙人,他费劲心思的将她留在这无名谷,将春秋阁对她这个外人开放,并悉心教导。
他不为师门,不为自己。
只为了这天下太平,为了黎民能不再水深火热,能有个太平日子可过。
“拼尽粉身碎骨,我也要还这老头一个海清河晏与太平盛世。”
.........
自从被纳兰绪的兵马攻到了自己的老巢,沈慕白便在心腹何川的一路保护下,带着柳清岚,改头换面走了水陆,狼狈逃窜去了‘揭竿而起’的江州。
不是他不想去就近的州城,而是纳兰绪已经喊话给其他州,谁若是胆敢窝藏沈慕白,他下一个要攻打的便是谁!
自从他被纳兰绪给打了个七零八落,原先还愿意跟随他的江湖侠客们,也都跟着走了个一干二净。
旁的‘起义军’莫说与他同仇敌忾,一同抗击纳兰绪,还都视他为瘟疫一般,避之唯恐不及。
他只能跨过大江,去往江州。
江州知州早在孙文钦反叛的那一刻,便被他给砍了脑袋,悬挂在城头,只为给城中众将领一个下马威。
江州并不临近多灾多难的边关,是以多年来不曾经过战事,城中守备多是一些干吃俸银的蛀虫,真正用来看家吃饭的拳脚功夫,却都一个个的稀松糊弄。
本是土匪出身的孙文钦,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便将那老知州一家给拿下砍了祭旗,城中守备们有骨气的在聊做抵抗后,被砍成肉泥,没有骨气的都降了孙文钦。
自此,大好的江州城彻底成了孙文钦的囊中之物。
孙文钦倒也不光是一个只知杀人放火的土匪,占下江州后,他严令手下不准骚扰百姓,不准欺凌弱小。
心惊胆战想要逃离江州的百姓们,这才得以留下休养生息,没让江州城,成了一座空城。
“这沈慕白白日梦做的倒是挺美啊!”
孙文钦怒而拍桌:“他惹怒了纳兰绪,便来找老子做保护伞,老子又不是他亲老子,凭啥给他擦屁股?!”
身后的智囊——周世杰被孙文钦粗鄙的怒骂,听得直皱眉。
同是大当家的,怎么这个大当家的,就与他家大当家的在方方面面,都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的?
“去!就在城门外将他们都给老子砍了!脑袋挖空了带回来做夜壶,哈哈哈!”
周志杰:“......”
这特么的纯粹就是草包。
“主公且慢。”
孙文钦听得周世杰的劝阻,忙将领命杀人去的属下按住,恭敬的向周世杰施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道:“先生有何指教?”
周世杰回了一个礼,才不慌不忙的说道:“主公可曾想过,我们是举着‘清君侧’的旗号,才能师出有名,不被天下才子诟病。”
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周世杰文绉绉的话,直让孙文钦两根眉毛都攒成了一个大疙瘩。
将这一句话,在酒色财气充斥荼毒的肠胃里晃了个遍,他才勉强意识到,周世杰的意思,大抵是说,这沈慕白还有用处,不能杀?
“这位沈慕白是靖王世子,有他在,不是更加做实了主公挽救东岳皇室,一心为国的初衷么?”
孙文钦这么一想,倒也有些道理。
他尴尬的挠挠头,“还是先生想的周到,左右咱们养了沈慕白那个王八羔子,他也吃不了咱们两口粮,养就养吧!”
周世杰:“...主公圣明。”
孙文钦大手一挥,对那侍卫道:“去,将沈慕白一行带来。”
嘿嘿,真是祖坟上冒青烟啊,这才几年啊,他孙二狗便从一个打家劫舍的活土匪,变成了一个劫富济贫,拥有众多江湖大侠与奇人异士忠实拥趸的主公。
眼瞅着大业将成,这皇帝的宝座,也马上就要轮到他孙家二狗来坐一坐了。
沈慕白千恩万谢了接应的侍卫,心里却始终想不通,为何一直节节败退的纳兰绪,突然像是疯狗似的,开始疯狂反咬他?
“...沈静安。”
倏地,一个名字涌上心头。
只有这个人才是纳兰绪一切变数的导火线。
沈慕白瞬间有些心神不宁。
如若纳兰绪不过是沈静安放在明面上的一个幌子,他实际上才是整个东岳的真正掌权人...
那么,他们这些打着‘清君侧’旗号的人,该是多么的可笑?
呵,有这么一个算无遗策的弟弟,晏卿离他还在谋划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