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的叹了一声,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声音,像是温柔的呢喃,说出来的话,却寒了黎明珠的心:“那你可知,她的谋划,是建立在别人的血泪上?!”
柳清酒摸了摸自己光滑如初的脸蛋儿,心想,血泪?也不至于吧?
贺江与那梁婆子的血泪还差不多。
黎明珠迎着他冰冷的视线,厉声驳斥他道:“但凡你对我有那么一丁点用心,但凡你对我有对柳清酒的千分之一好,但凡你对我...不那么像是一个妹妹,她也不会在这个年纪里还为我苦心谋划!”
坐在一侧旁观的柳清酒,突然觉得这样歇斯底里的女人好丑啊!
心里这般想着,嘴里也是这般说着,黎明珠听了她的实话,不由得将枪口转向了她:“我丑陋?试问他现下爱的人若不是你,你的嘴脸只怕会比我更加丑陋!”
柳清酒两辈子里,虽然死去活来的折腾个不休,但她感情生活当真是贫瘠的很,她从未想过黎明珠的这个问题。
试问,晏卿离如若不爱她,她会如何?
不用犹豫,柳清酒很快就得出了答案,她平静地说道:“我会放手。”
黎明珠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只听她又接着说道:“你可曾听说过一种鸟儿,它们一生一世都只有一个配偶,也只钟情于自己的配偶,一但其中一个不幸死去,另一个也会殉情,随它一并走上黄泉。”
一如前世的净雪,她至今也不知他究竟用了多么惨烈的法子,殉了情,随她来了这么个世界。
“我柳清酒虽然不是什么天之骄女,但自问不至于活的这么惨,连个畜生都不如。它们尚且能寻个一生一世的配偶,我凭什么就不配?”
柳清酒盯着黎明珠,眼神坚定而执著:“我要的是两情相悦的爱,不是什么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破桥段,那番行径,与见色起意的流氓有什么区别?”
试问,但凡晏卿离长得丑一些,人品差一些,黎明珠可还会要他以身相许?
她三言两语间将黎明珠的一腔爱意贬了个一文不值,黎明珠被气得再次红了眼眶,她却还不罢休的指着晏卿离道:“他若爱我,我死生相随,他若不爱,我便与他一刀两断,从此陌路!”
铿锵有力的几个字,直将晏卿离逼出了一身冷汗。
相濡以沫时轰轰烈烈,不爱的时候,又能这般决绝,这般要命的脾性,一如她这个人,浓郁而又热烈,明媚却又嚣张。
“一个女人,不管是男尊女卑,还是女尊男卑也好,总该要有些作为女人的傲气才好。”
如若今生今世的晏卿离不再爱她,她必然会真心的祝福他,念着上一辈子的好,即便不会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形同陌路,也只会在逢年过节的好日子里,送上一二祝愿。
仅止于此,便再无多一分的牵连。
黎明珠一双手紧握成拳,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柳清酒这一番逆耳良言,她终是听进了心里去。
霸着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成就一辈子的怨偶,漫长岁月每过一天对彼此来说都是煎熬。
这样的日子,当真是她想要的么?
晏卿离叹息一声,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黎明珠的爱慕他一向心知肚明,可他以为那不过是父亲早逝,让她转嫁到他身上的亲情,是对父兄的爱。
期盼着,敷衍着,她总归是有一日要长大的。
那个时候,她便会明白,什么才是爱。
擦了一把眼泪,将多年的爱慕嚼碎了咽回肚子里,黎明珠用她死去的爱情祭奠了亲情:“好,我可以考虑放手,但是作为交换条件,我要你们饶过奶娘这一回。”
柳清酒倒是无所谓,左右那梁婆子是被贺家父女给当了枪使,并不是罪魁祸首。
晏卿离道:“怕是现下也轮不到我们来做主了。”
黎明珠瞪大了双眼:“什么意思?”
“那个,珠珠啊,你那位奶娘给你寻了个奶爹,还有个姊妹。”
黎明珠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你、你在胡诌什么?”
晏卿离道:“她没有胡诌,梁婆子用来害酒酒的那包春药,不知何故被她自己与贺江分食了,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他们...他们已然成就了好事。”
这算什么?
柳清酒幸灾乐祸道:“哎呀,珠珠有了奶爹,贺玉莲那个小绿茶有了继母,两个破碎的家庭圆满了,我可真是功德无量啊!”
黎明珠咬牙切齿地恨不得与她拼命:“那包春药是你自己掉包给了奶娘?”
还这么阴险的将她与那贺玉莲凑成一家,她竟不知柳清酒这般心肠歹毒。
晏卿离也阴恻恻的瞧着她,“你明知道自己遭了人家惦记,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撞上去?”
即便她不是那么在意女儿家的清白,但能不能稍稍为他想一想?他没有她那么豁达,没有她那么强大的心理,如若她当真在今日里被别的男人玷污了...
一如纳兰绪屠城那般,他怕是会封了寨子,杀尽所有人,也定要找出那个毁了她的男人与这个圈套的始作俑者,扒皮抽筋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柳清酒忙澄清道:“别胡说啊,我也是受害者。”
锦书明明说过那里面是什么泻药,可她喝了之后,没过多久,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待到再次醒来时,便是在那霜栖阁贺江门外,被迫听着那贺江叫了几个时辰。
可怜她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却先听见了猪叫。
哼哼唧唧的...听得她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柳长亭,哦,就是那位白衣琴师,他在守着我,我问他我为何会靠在贺江门外...”
柳清酒当是浑身无力的靠在冰冷的墙角,那种无力的感觉,有些像她上辈子一次执行任务时,饿了半个多月,只能用草与野果充饥,最后低血糖到浑身虚脱,差点挂了似的。
“柳长亭他守了我一个多时辰,我靠在墙角听你那位奶娘叫了一个多时辰,等我手脚能动弹了,我便爬走了。”
她说的没错,当真是爬走的。